小说《哭泣的草垛》

哭泣的草垛(第五章〔二〕)

2019-12-16  本文已影响0人  红狐极客

(二)

作为曾经在战场上跟敌人斗智斗勇的军人,徐先平并不蠢。被哥哥生生炝了一顿,他冷静下来了。把整个窃案从头到尾过一遍,立马明白这笔公款的失窃跟哥哥毫不相干。但是,所有的证据摊在哥哥头上,一时半会也掰不清楚。要想让哥哥脱罪,只有两个法子:或是逮到真正的贼,或是把钱赔上。他把所有的线索都码算了一遍,实在没头绪,第一个法子是行不通了,那就只好先赔钱。可这样一笔巨款,一时半会到哪抓挠?他对着空空的柜子坐了大半夜,想来想去,只有找老战友们想想办法了。他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一旦决定好了,马上就付诸行动。他来不及跟生产队打招呼,带上一袋芋头干,打上背包,匆匆忙忙地出发了。他明白,早一天回来,哥哥就少受一天的罪。

徐先平一路饥餐渴饮,日夜兼程,有顺风车,就打躬作揖,求人家带一程。也有的好心人就直接把他送到哪个目的地。

五天时间,他写出了二十一张欠条,终于把钱凑齐了。

这中间最大的一笔钱是五十三块,这是江南赵舒君给的。当然,徐先平并不晓得,赵舒君是卖掉了亲娘留给她的一对祖传的玉镯子,才筹了这五十三元,他更不知道的是,这笔钱他再也没地方去还了,这是后话。

徐先平对战友们说:人情,这辈子我恐怕是还不上了,但这钱我是无论如何都会还给你们的。

徐先平终于回来了。几天光景,他眼窝深陷,眼里都是血丝,胡子拉碴,脸上像打过蜡。他把一沓钱塞到了高队长手里,说:“一分不差,数数,收了。我睡一会。”人一软,就倒在稻场边的干草堆上呼呼睡过去了。

徐先安被民兵们从合欢树上放下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大家把徐先安抬到稻场上。汪思明弄来了一床被子,给徐先安垫上。张部长叫于小兰去冲上通知家属,顺便把赵锁子他们叫回来:“这事弄的!还在那守什么?”一面派人去公社卫生院:“叫他们赶紧来两个医生,抢救一下!”他也晓得人是没得救了,但程序还是要走的,最主要的,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

杨撇子领来个护士,翻翻眼皮,搭一个脉:“都死几个小时了,还抢救个卵子?这是畏罪自杀呢还是自绝于人民?”

“放屁!”张部长不耐烦地挥挥手:“走你的吧!”又转头对高队长说:“高有田,这事情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高队长说:“张部长,你不是把我抹拉下来了么?这回找我不适当吧?”

“都这时候了,你还敢揪呢?”张部长说:“你的责任,我不多讲了,你自家好好想想!叫你办你就办!把一切都要给我处理妥当了,过几天我来检查。倘如再有七扯八拉的事,我不仅要让你下来,我还要让你到淠史杭扒河去!”

高队长也明白他在讲什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你这是横竖不讲理么,我又不是诸葛亮!我不是好心么?哪想到他干这糊涂事?我都把自家恨了三五十回了!不讲了!眼面前呢徐先安死了,你瞅瞅这老的老小的小,只晓得哭,没个立事的。你既然让我领首来办,就要让我讲话:徐先安的棺材还没有,又不是灾荒年成,总不能软埋了吧?你晓得的,我们生产队的杉树林子可还没得小板板高呢!”

“我们是讲人道主义的嘛!不管他是谁,一口棺材总是要给的。要多少树只管去林场砍去,回头给你们补个手续。”

“你现在就给我们写个条子,季老三那货可是个铁公鸡,不认人的。”

见张部长领着人走了,拈宝妈抹抹眼水,跟高队长说:“老土匪的尸首我领家去。下葬不急,几天了,徐先平还没个音信。让我家土匪等他弟弟三天,倘如他兄弟俩还有一面的缘份,他徐先平就该回来;要是徐先平三天还不回来,我们再下葬。”

徐先平在稻场上呼呼大睡的时候,他哥哥正在入土。

瞅着徐先平那整个人都坍塌下来的样子,高队长实在不忍心叫醒他,他对汪思明说:“别动他了,给他弄床被子。你在这场子好好看着,一步不准离开。”

汪思明说:“你讲巧不巧?他哥三天前就睡在这场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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