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枫叶国 3 • 飞来横祸
第三章 飞来横祸
母亲唤我起床,其实我一夜无眠,但仍假装熟睡。
“ 赶紧的,来不及晨练了。” 母亲过来拉我被子。
“ 不,”我将被子抢回,“ 困死了,让我多睡会儿。”
“ 冰冰,妳是不是皮痒了?教练不骂死妳才怪!”
我很想答教练现在连骂我的动力都没有,少了赞助费,他们也害怕我付不起半小时高达160加元的学费。
“ 我的冰刀钝了,鞋子脚踝的部分也软了,哪天我们上体育用品店买新鞋吧!” 我试探性地问。
“ 买鞋?我看……我看鞋还行,要不……将就点儿用?”
看母亲一副为难的样子,我感到辛酸。的确,一双专业溜冰鞋起码要2000加元,而父亲的月工资到手不过4000,扣掉房租及其他生活开支,这个月就别想存钱了。
“ 哈!我开玩笑的,鞋子好得很。”
母亲睨了我一眼,说我欠揍,老寻她开心。
“ 妳说得对,我是欠揍,再不起来练功,教练要打我五十大板啰!” 说完,我一骨碌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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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练没打我五十大板,实际上,在得知失去赞助费,我可能无法支付高额的学费后,他们仨很无情地放我自生自灭。
我一个人把所有的动作都做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和谁斗气,直到停下来喝口水,欧阳睿才觑了个空滑到我身边。
“ 妳的教练今天放大假。” 他说。
“ 可不是,我把他们全炒了。”
“ 厉害!” 他伸出大姆指,“ 妳做了我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欧阳睿虽然处于巅峰状态,但也不是在金字塔最顶端,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未得到任何赞助。
“ 回答我,你是怎么负担昂贵的学费?”我问。
“ 这简单,只要拥有一位肯为你任劳任怨且全心全意付出的母亲即可。”
在他的描述下,一个在市场放高利贷的瘦小女人成了不朽的传奇。
我说我的母亲也同样不易,如果不是为了给我更好的未来,她和父亲大可待在中国过岁月静好的小日子,何苦来到半个亲戚也无的枫叶国当二等公民?
“ 这么看来,我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要不……”
“ 你的教练来了。” 我说。
他的教练其实没来,只是我不想再谈下去了。
“ 加油!”他拍拍我的肩膀,很识趣地转身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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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来接我,在车上她问我需不需要买新的溜冰鞋?
“ 不用,我的鞋很好。” 我说违心的话。
母亲看了我两眼,很不确定的样子。
“ 是真的,没问题。” 我只好又给定心丸。
沉默了一会儿后,母亲强打精神说:“ Guess what? 今天我回到超市,发现他们又招人了,也难怪,薪水低,没人想做。老板问我回不回去?如果回,按老员工的工资给。我想了想,还是回去做,辞职后很无聊,买超市的东西也不能按员工价,太吃亏了。”
记得刚辞职那会儿,母亲不知有多高兴,她和老板不合,总抱怨经常被苛扣工资,这时又把压榨员工的吸血鬼形容成助人为乐的圣母,她心中的委屈可想而知。
“ 别回去,我知道市中心有很多服装店及体育用品店在招人,再不济,Walmart 超市也缺人,犯不着一直待在小超市里受气。”
母亲说我不懂,她已经五十好几,英语一般般,法语基本不会,还长着一副亚洲人的脸孔,那些时尚的店要的是年轻人,最好英法语都会,白人优先。在这个前提下,她的选择少之又少,既然前雇主不排斥她,她乐得回归……
“ 妳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将头转向车窗外,心里很悲伤。
已是秋天,枫叶大道上的枫叶开始由黄转红,估计再过一阵子就会火红一片,不知那时我家的经济情况是否好转?我翘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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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银行五天后寄来挂号信,信就搁在玄关处。
“ 冰冰呀!妈的视力不好,妳看看是谁的来信。”我们一进屋,母亲说。
我三两下将信拆了,又花了不到半分钟把信读完。
“ 是国民银行寄来的,它谢谢我成为它们的赞助对象。”
“ 还有呢?”母亲问。
“ 赞助费在九月二十一号停了,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
“ 怎么说的像是停水断电似的?”
“ 谁说不是?”
一个本该是晴天霹雳的坏消息,就在我和母亲的一问一答中灰飞烟灭。原来噩耗也不是那么不容易接受,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
“ 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母亲递给我一碗绿豆薏仁汤,“我又回到超市工作,妳爸现在也不写作了,晚上当起电竞馆的管理员,钱虽不多,省着点花还是够付妳的学费。”
这也是我深感愧疚的地方,我已经19岁,本该自立,以前有赞助费,勉强算得上自给自足,现在没了,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啃老一族。
“ 电竞馆是年轻孩子去的地方,爸不会喜欢,我看还是由我去打工。”
母亲要我省省吧!溜冰很耗体力,晚上我还得上网络大学,哪有时间?再说了,父亲很高兴能和年轻人在一起,听听他们的想法,有助写作。
“ 哎!爸还是想成为作家。”我感叹。
“ 写作的人多了去,成名的几何?都是一些无病呻吟的人在做梦,我反倒希望妳爸能做点儿实际的,譬如白花花的银子最实际。”
我记得父亲曾提起过,母亲当年也是文艺女青年,会写诗,也擅长作画,但打从有记忆以来,我就不曾看过她文艺的样子。惟一的一次是农历新年来到,家里却无米可炊,她不得不抛头露脸在唐人街写大字。来买春联的人不少,都夸她的字写得好,她却引以为耻,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去唐人街,怕触景伤情。
“ 爸的年纪大了,想做梦就随他去吧!” 我说。
“ 现实是我们葛家入不敷出,不开源节流不行。”妈很坚持己见。
谈到钱,我赶紧给情报:欧阳睿说唐人街有个裁缝师傅手艺不错,比我们常去做表演服的那一家便宜,还有,我可以和他一起合买冰刀,买来的冰刀,他负责帮我安装,这又可以省下一笔钱。
“ 他倒是告诉妳不少事,还是那句话,离他远点儿。”
我正想抗议,一通电话打来,刺耳的铃声像钻石划过玻璃。
“ Yes. ……Oh, my God. I am coming.” 母亲挂上电话,脸上血色全无。
“ 怎么了?” 我问。
“ 妳爸被几个年轻人揍了,现在躺在医院里。”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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