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恩哈特与魔戒(40)
劫狱
在地牢中,大卫与吟游诗人艾维不期而遇。
阿笠挑亮油灯,四个黑影现出本来面貌。第一个人是卓廉亥,他有一个硕大的斗牛犬脑袋;第二个人是普若利兹人果力,他有些瘦小虚弱,眼神飘忽不定;第三个是沃岗,他有着魁梧的身躯、强壮的四肢和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第四个人是艾维,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从丢下来后就一直昏睡不醒。
艾维的光头缠满灰白绷带。刚才赤鬼那一拳打在他头部的绷带上,绷带被里面旧伤口涌出来的血浸透。
剑圣阿笠重新包扎艾维的伤口,上了伤药和麻药。艾维的呼吸明显变轻,沉沉睡去了。
果力向阿笠师徒叙述了他们几人被抓的经过。
“汪……我多么后悔啊!”狗头人卓联亥悲痛把自己的脸埋在手里:“我一直做着采风者的工作,我们狗头人用华丽、虚伪、看似高大上的语言,美化神化贡普,脂粉着灵导人和炼金家,导致广大人民对他们放松了警惕,并且给予过分的信任。可是,当悲剧降临在我自己的孩子身上后我才醒悟,这是我吞了自己助纣为虐的苦果!我醒悟得太迟了,我活该!但皮瑞是无辜的啊!”
“我也极度悔恨!”沃岗乱揪着自己的头发说:“当匕水页的普若利兹同胞,前来乞求我们石头城人民,一同前去鹰犬宫,帮他们的孩子讨回公道时,大部分人都用沉默回绝了他们,还有人讥笑他们时运不济,倒了这么大的霉!所以在鹰犬宫之战中,没有支援的匕水页人被赤鬼打败了……但是……但是现在,全国大部分城市、包括石头城的婴儿都被兲瘟猾的魔法变成了石头!石头城孩子的公理只有石头城人来讨回了。但只是以我们一城人民的力量也是不足以抵抗炼金家和灵导的,所以不仅没能为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许多同伴也因此被冠以寻衅滋事、扰乱国家和谐秩序的罪名,统统关了进来。我们石头城的人真是活该!!我现在才知道团结的力量有多么重要,但是明白得太晚了!”
“是啊,虽然都是普若利兹人,但居住在派肯的我总认为自己高人一头,匕水页和石头城孩子的悲剧绝不会落到我儿子身上!没想到还是没能摆脱命中注定的悲惨命运!我后悔没有帮助匕水页和石头城的同族!”果力嘶吼。
“不错,”大卫的语气有些尖刻:“如果当时你们几个城市的普若利兹人能够帮助匕水页的同胞一把,让红鬼子尝到群众团结起来的厉害,嘿嘿!炼金家就不敢轻易对你们的宝宝使用魔法了。换个角度说,因为你们的自私与怯懦,间接害了你们的宝宝。”
卓廉亥、果力和沃岗哑口无言。三人脸部肌肉在剧烈抽动。
“所以说,”大卫的语气加重许多:“如果是为了公理,帮助别人就等于帮你自己!
如果把每一个所谓的蛆虫比喻成一只蚂蚁,那么这么多蚂蚁也会咬死大象的!在这个国家金字塔形的阶层社会中,基层的广大人民只要团结,就能把位于顶层的极少数人推翻,消除特权阶层。”
“唉!”大卫又重重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们威戈瑞尔人也错了,也不懂得团结的力量。我们对被压迫残害的中土人民冷眼旁观,以为自己身处荒林僻地就可以躲过红鬼子的迫害,就可以超然物外。结果红鬼子突然袭来,村子被强拆掉,很多人被废墟活埋,很多人成了俘虏,很多父母的宝宝被抢走。如果早先团结中土国的广大群众,成为强有力的拳头,貌似强大的红鬼子也会被轻易打败。他们之所以猖狂,就因为他们明白我们都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和安危,绝不会为了别人的不幸、为了别人的公理正义挺身而出,所以昨天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悲剧今天也必然会在自己头上重演。”
剑圣目光炯炯的看着大卫。忽然发现这个孩子身上似乎有一种自己没有的东西,更肯定将剑圣衣钵传给他是对的。
几个人沉默了。
“看来我得去多找几具骸骨了。”阿笠打破沉默,敏捷的跳上地牢口,熟练地拧开一根铁栅,钻出去了。
看到这一幕,三人错愕不已。这对师徒表面看似身陷囹圄,其实来去自如,似乎已经把这个黑暗冰冷的监牢当成了温馨安逸的安乐窝,简直太奇特啦!
艾维醒过来了。
“艾维叔叔,你终于醒啦!”大卫高兴的叫道。
“原来是你,小勇者!怎么也被抓了?哎呀呀……”艾维的头又疼起来。
上次鹰犬宫之战,后知古格、吟游诗人艾维以及三个孩子坐着巨龙逃出生天,与西斯莱特会和。西斯莱特带走了艾维,再也没见过。
“我的村子被毁掉了,我被抓住,伙伴们也生死未卜。”大卫神色黯然。
“放心吧!贝恩吉人自有天相,蕾妮又那么机灵,他们一定会没事的。”艾维安慰。
大卫用力点头,又问:
“对了,艾维大叔,你的头怎么弄的?”
“别提啦!”艾维一脸无辜,极其委屈的说:“我只是在石头城的旅店借宿一晚,也没招谁惹谁。没成想睡到半夜,门就被一个壮硕的贰鬼撞开了,他们见到我啥也不说,照准我的头就是一拳!我就什么事情也不知了,醒来时已经躺在囚车里,快到北郊监狱了。同车的好心人看到我头上的伤口很严重,就要死去,就把我的内衣撕成绷带,将我的头部包扎。唉!真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石头城的红鬼子认识你?”
“是的,没想到认识我的红鬼子还挺多,”艾维自豪的说:“也许我沾了父亲的光。”
“汪……你父亲高姓大名?”卓联亥问,似乎已经知道答案。
“爱钦。”
“天……就是那位著名的吟游诗人!”果力震惊。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血泪,因为我爱这热土爱得深沉。”大卫轻吟。
连几乎与世隔绝的威戈瑞尔,而且不太喜欢看书的大卫也知道爱钦的大名,这位爱钦真可谓妇孺皆知了。
“不错,感情深沉。”艾维鼓掌笑曰。
“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捕啦。石头城最近要开魔法技术奖励大会,红鬼子怕你会多生事端,揭露他们的罪恶。”
“难怪啊,也许他们早就跟踪我很长时间了。不过我真无辜,我这次真没时间管他们。”艾维说。
“那你来石头城干什么?”
“只是路过,我本来打算去成铎,去救我的一个朋友。他被贰鬼给抓了,现在生死未卜。可实在搞笑啊,”艾维摇头笑道:“去救人的人,竟也成了阶下囚,自身难保。”
他说话时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沮丧之色,反而乐呵呵的,似乎认为被赤鬼抓住是一件值得自诩的荣光之事。
“你又没有武技,甚至连一个贰鬼都打不倒,你只是一个吟游诗人,凭什么认为能救出你的朋友?”果力很疑惑。
“我只靠着我的诗歌、我的呐喊、我的疾呼、我对赤鬼暴行的控诉,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唤醒这个国家的底层人民,让他们自发团结起来,反抗赤鬼的暴政的!”
“你朋友是什么罪名而被抓?”
“企图颠覆国家政权罪,反人类罪。”
“这顶帽子可真够大啊。”果力咋舌。
“反人类?他们拿婴儿的生命换取金子,他们才是反人类的刽子手!”沃岗气愤难平。
“汪……他们把自己的罪过甩给了那些反对他们的人,厉害,厉害极啦!”卓联亥说。
“是啊。”艾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但语气逐渐气愤:“这些可恶的赤鬼!动不动就拿国家说事儿!国家是大家的,不是你的挡箭牌。企图颠覆国家?就算是颠覆,也只是颠覆你赤鬼而已,就算是反人类,也只是反对你赤鬼罢了。你虽然掌管军队,掌握着魔法,但这个国家真的真的非常厌恶你。”
“你朋友究竟干了些什么勾当,才让红鬼子如此光火?”大卫开玩笑。
“他只是想调查一下,在克拉马城那次事件中,杰斑人们的死因和确切的死亡人数,没想到立刻就被成铎的治安灵导给逮起来。而司法灵导也只用了半分钟就判了他的罪,接着他就被投入牢狱。”
“那次事件?究竟是什么?”大卫说。
对于这个问题,艾维却讳莫如深。
“那件事情很恐怖,你最好不要知道。因为那件事关系到一个非常神秘却也非常有名的魔法师。”
“他叫什么名字?”
“怨鬼人。”
“他很厉害吗?”大卫问。
“是意识形态系的一名灵导人,精通洗脑、建筑崩塌等多种魔法……呃……”
艾维突然呻吟起来。他感觉脑袋欲裂,刚才那一拳让他伤上加伤。他痛苦的抱住头,胖乎乎的身体在地上蜷成一个球,不断颤抖着。
过了很久,阿笠归来。他带回一具血淋淋的、尚有温度的骸骨,还带来食物、草药和新的绷带。吃完食物后的卓联亥、沃岗以及果力都变得神采奕奕,而草药也让艾维肥胖的身体不再颤抖,它减轻了他的痛苦。大卫仔细给他换了绷带,他昏沉睡去了。
过了几天,阿笠提着一只蝙蝠的翅膀说:
“最近真是奇了怪了,很多牢洞里都盘旋着一只蝙蝠。现在并不是蝙蝠出没的季节啊。它还抓着一张字条,上面有精灵文,呶。”
大卫拿过字条来看,上面用精灵文字写着:
“大卫,我和蕾妮来找你啦!如果你还活着,请回答!”
是贝恩的笔迹!
大卫狂喜得几乎要晕过去。他懂得这张字条的意义,它代表贝恩和蕾妮在那场灾难里幸存下来,并来找他了。
阿笠马上找来鹅毛和墨。大卫在纸条反面用精灵文回复:
“贝恩,蕾妮,你们在哪里?还好吗?我现在很好!不仅吃得好,还有师傅照顾。你们放心吧!我还跟师傅学习剑法!他可是伟大的剑圣阿笠。”
大卫把纸条栓到蝙蝠腿上,将蝙蝠放归。
不久,那只蝙蝠带来新的字条:
“精灵之神保佑!你没事我们就放心啦!看到你说生活得很好,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被关在地牢里受苦呢。伟大的剑圣竟然肯教你剑法?这真像做梦啊!看来不见你的这些天里你有了一段神奇经历,等你出来后你可要跟我们好好讲讲。对了,维文叔叔可好?”
大卫回复:
“老爹没和我关在一起,但我拜托师傅去看了老爹几次,给老爹送去吃的。老爹知道有剑圣罩着我,也不再那么心焦了。你们怎么救我们?要知道,几个人逃出去并不困难,但真正的问题是有很多半精灵需要营救,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这座监狱还关着更多无辜的人,他们是失去孩子的父亲,极端无辜又何其悲惨……”
蕾妮担心只用一只蝙蝠送信会很累,于是又召唤一只交替传送。
蕾妮和贝恩的回复:
“我们与古格爷爷联系啦,正在苦思冥想救出大部分人的办法。对了,你打听一下,看那群人族俘虏里有没有叫卓廉亥、果力、沃岗的?”
大卫的回复:
“好巧!我和你要找的人都在同一个地牢!他们很好,可以说脱胎换骨死而复生了一次,哈哈!我要在地牢里跟剑圣师傅学习一段时间的剑法,这种机会可是绝无仅有!我一定要学好剑法,为威戈瑞尔雪恨!”
蕾妮和贝恩的回复:
“虽然威戈瑞尔遭到毁灭,但有一些半精灵逃出来了。我们还把许多婴儿救了出来,这是村落未来的希望。将来有一天,威戈瑞尔会再次重建,再现以前的风貌,再现以前的安宁、温馨……
贝恩和蕾妮飞快赶回石头城,将卓廉亥和果力暂时安好的消息告诉雪玫和高荷欧。两位妻子听到后吃惊不已,高兴坏了。
雪玫高兴过后又开始忧愁起来:面对北郊监狱的高墙、几千名贰鬼,怎么救,用什么救?就凭两个女人,一个只会做饭,另一个只会哭,还有两个只有十余岁的孩子?他们看起来刚刚过了玩泥巴的年龄。
“唉!”雪玫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深深忧虑。
高荷欧又要哭出来。
望着眼前的两个女人,贝恩目光炯炯,低声说:
“放心吧,只要用心去想,就一定会有办法!”
过了几天,一名年轻的人民狱警,下到地牢最低层巡逻。他提着灯笼在每一个牢洞口挨个儿照一照。与往日不同,这次他并未草草巡逻到一半就调头回去睡觉,而是向地牢更深处走去。因为在巡逻开始前他被监狱灵导叫去叮咛:去看看那几个寻衅滋事的蛆虫死了没有。
这名人民狱警终于走到地牢最底层,最黑最深的地方。他举着些许光亮的灯笼,向尽头的最大牢洞凑了过去。
刚才一下来人民狱警便闻到一股血的腥臭。他立刻明白,那几个罪犯很可能已经变成便便,眼前的景象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只见一个整体惨白、局部有黑红血迹的骷髅头骨紧贴在铁栅栏上,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眶瞅着他。它那只剩下白骨的双手死劲攥着铁栅栏,仿佛即使已经被吃掉也要拼命逃走——里头的恶魔太可怕啦!
“啃得好干净哦。”狱警心说。
他用灯笼顺着铁栅栏继续照过去。第二个骷髅马上也被发现了。它的动作、神情与第一具一模一样,都是用只剩骨头的双手攥着栏杆,用可怜空洞的眼眶瞅着人民狱警。
“还有俩,就可以交差回去睡觉喽。”人民狱警心说。
顺着狭长的牢洞栅栏门照过去,立刻发现了第三个骷髅头。
照到第四个时,人民狱警吓了一大跳,差点把灯笼也扔了。
这第四个虽然摆着和刚才的骷髅同样的姿势,但皮相完好,竟是一个斗牛犬的头颅!
它的眼眶也不再黑洞洞的,而是塞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珠子,骨溜溜直转,分明告诉人民狱警,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狗头。
只见这个狗头人脸色惨白,鼻子黑红,衣袖稀碎,脏兮兮的双手死死掐着栅杆。
他看到人民狱警的灯笼打过来,立刻含糊不清的说:
“汪汪……投降啦……快放我出去……我不要被吃掉……投降啦……汪汪……”
人民狱警赶快将地牢中的发现向上级报告。
“竟然没有被吃掉?”监狱长颇有兴致的问。
“看他哭得像个娘们,肯定是真的屈服了。”
“老子还以为他是什么硬骨头!既然他这么想出来,那就去把他放了吧。”
“真的要放了他?”
监狱长用一种饱含深意的语气教育年轻的人民狱警:
“你知道,对于蛆虫中极少数的硬骨头,敲碎他是很容易的。但是如果能征服他的灵魂,那样才有意义。另外,石头城的群众仍在非法集会。他们不光悼念自己的孩子,还要求贡普放了被关押的卓廉亥等人。既然卓廉亥已经被吓破了胆,我们就把他放了。因为,吓破胆的卓廉亥已经不再是他们的精神领袖了。至少在国家魔法大会结束之前,石头城会平静一阵子。”
贡普清楚,杀死这些蛆虫十分容易,但改变他们的想法却有些难。
让想站起来的基层群众继续永远跪下去,并且还很主动很开心的跪着——这门政治学问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那如果卓廉亥继续非法组织集会呢?”年轻的人民狱警问。
“那就向他的十族统统打个招呼,尤其是其中吃皇粮的底层贡普。向这些人施加压力比什么办法都好使。”
“灵导高见!”人民狱警谄笑。
两天后的黄昏,石头城雪玫酒馆的外门上,贴着一张告示:
致来找我的朋友:
我现在保外就医,在医院治疗并声明拒绝与任何人接触及打扰我的家人,我要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希望想追随我的朋友不要再就我的事情多谈。我希望我的事情能尽快淡下去,这样才有利于国家与社会,也有利于我的家庭。本人认同司法灵导对我的刑事处罚,希望其他人不要就此事再多谈什么。本人支持认同并感谢石头城人民宫,并就以往对贡普的过激言论深表歉意。特此声明。
卓廉亥
告示前面摆着桌椅,一个狗头人坐在正中,两边各坐一位贡普。再两边各侍立两名手持人民剑的人民卫士。狗头人正在用动听的普通话,向围观群众朗诵告示内容,宛如一个新闻发布会现场。
雪玫酒馆外聚集了一大批人,这些人里有许多是从外地赶来的,宝宝被虐杀的父母们。
“卓廉亥人呢?我们要见他!”一个父亲大声问狗头人。
“告示上已经说了,他已经不再见你们。你们识时务的赶紧离开石头城,返回原籍,如果再敢非法聚集,国家就不像现在这样客气了。”
一个父亲站出来说:
“我们要他亲口对我们说!我们要他亲口告诉我们,不再管石头宝宝的事情,我们才相信!”
一个民卫大怒,抽出剑来踏前一步,准备用剑脊狠抽这只不听话的出头鸟儿。
突然,人群中有一名女子发出极其凄厉的惨呼:
“啊啊!!我亲爱的丈夫,可怜的果力,你死得好惨哇!咱们的女儿变成了石头,你也走了,你们撇下我都走了,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她正是果力的妻子高荷欧。高荷欧从人群里挤出来,不时撕扯着头发,踉踉跄跄坐在民卫脚边,嚎啕大哭起来。
“不要在此哭闹,影响城市的正常秩序,否则一律按寻衅滋事罪论处!”民卫字正腔圆的警告。
“我丈夫到底怎么死的?”高荷欧哭着说:“前些天你们抓他时,他还是活生生的,现在却变成了一蓬骨灰!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人民效劳的贡普们……”
“你丈夫只是时运不济。”民卫强忍怒火,对这只蛆虫解释:“灵导宽宏大量,本打算将他和卓廉亥一起释放的,但他在出狱前偏偏要去洗澡,于是滑倒磕到后脑摔死啦!”
石头城是一个具有一千二百万人口的多种族混合型城市,这其中除了一百万左右的贡普,剩下的基本是下等种族。
随着治安灵导率鬼抓捕失独父母的行动结束,石头城变得异常宁静,马路街道秩序井然和谐。无数行人在街上如行尸走肉般,机械挪动着身体,仿佛一切与他们无关。夜里,在城市各处,经常响起女人尖利且凄厉的叫喊,那自然是母亲突然看到孩子半身或全身变成石头的那一瞬间所发出来的;也经常听到许多女人的哭嚎,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弥漫着重重的死亡气息。
再有一个月,中土国魔法技术奖励大会就在石头城隆重召开了。
傍晚,整座北郊监狱静悄悄。
最底层的地牢里。
“大卫,你跟我学了多久的剑法?”剑圣问。
“九十九天。”大卫认真回答。
“时间不短了。我已经把很多我自己的剑法心得教给你,但你修行时日尚短,而且有许多东西是没办法通过教而学到的,比如临敌经验。”
大卫聚精会神的倾听。
“如果你朋友的计划施行,以你现在的状况,帮不上太大的忙。剑圣的剑法可不是一蹴而就的剑法,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需要通过大量实战得以领悟和巩固。”
“那要过多长时间才能领悟到剑圣剑法的真谛?”大卫问。
“机遇不同,所用的时间也不一样。比如我,到六十岁才完全领悟,这才算真正继承了剑圣的衣钵。”
“六……六十岁?”大卫咋舌。
“你具有一身正义的血性,加上对学剑无比执着。你的剑法达到甚至超越六十岁时的我,也许用不了六十年。”
“我想尽我最大努力帮我的朋友。”大卫真诚的说。
“所以,”剑圣的语气有些神秘:“今晚我教你一套速成剑法。”
“速成剑法?”大卫非常兴奋。
“这套剑法不仅威力强大,而且在短时间内就能学有所成。”
“这是真的吗?太好了!”
“不过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但我知道你为了复仇,也不会在乎。”
“恳请师傅传授!”
大卫强压内心激动,眼眸中烧起火焰。
阿笠跃上牢门,把一根一米半长的粗栅栏拆下,挟着落回来。
他用力拧开中空的栅栏,取出一把风格粗犷的刀。灰色刀柄,灰色鞘匣。抽出刀,狭直刀身,雪亮的斧刃刀锋。
“这是你的出师武器。”
大卫的最大心愿一直是拥有一根半兽人的狼牙棒,没想到如今得到更为惊喜的礼物——兽人剑圣赠予的出师刀!这个礼物在平时可是想都不敢想。
大卫激动得几乎晕厥。
阿笠把出师刀丢给他,然后抽出自己的刀,那是一把与出师刀差不多的铁刃,风格粗狂,上宽下窄,颜色更黝黑,锋刃有几个大小不一的豁口,仿佛经受过无穷岁月、无尽风霜的洗礼。
一个月后,叟舍雷森(中土国)魔法技术奖励大会召开前一日拂晓,北郊监狱附近浓雾弥漫。
一个早班贰鬼走到牢门前换值。在他张大嘴巴准备打一个哈欠时,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可以塞进自己拳头的嘴巴久久没能合拢。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嘴里鼓鼓强塞一团布、同时也圆睁眼睛瞪着他的晚班贰鬼。
这时整个监狱都听到一声凄厉嘶吼:
“囚犯越狱了!”
那是其他的早班贰鬼喊的。
监狱长闻讯穿着睡衣赶来,带着几个贰鬼冲进塔形监狱,看到许多铁栏牢门大开或半开,上面牢锁似被熔断,牢洞里空空如也,一个犯人也不见了。他又跑到地下牢洞,发现那里面也有不少犯人不见了。
庞大的、以驻守严密在叟舍雷森共荣国著称的北郊监狱,一夜之间竟然逃走了几百个囚犯!
监狱长的舌头伸出老长一截,快耷拉到睡袍的前襟上,过了很长时间都没缩回去。他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因为明天就是国家魔法技术奖励大会召开的隆重日子!如果逃出去的囚犯闯进石头城甚至是大会现场,那自己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还不快去追……”监狱长说这句话时舌头还没缩回去,所以话音含糊不清。他的属下没听懂他说什么,眼神一片茫然。
监狱长想重复一次刚才的命令,但无奈刚才说话时差点将舌头咬断。他捂住嘴,急得直跺脚,突然大吼一声,直接冲出去了。
监狱长匆忙召集所有能集合的人民狱警。沉重的黑色大门慢慢打开,监狱长亲自带领人马,冲向远处,寻找犯人的踪迹。他明白,这些犯人就算逃跑,也跑不远的。他们没有坐骑,有的还是病号。
监狱长本想从护城河上的吊桥走,不料今天吊桥却莫名其妙的断了。他带领杂乱无章的贰鬼鳄骑冲进护城河。
当这只队伍的大部分人都踏入河流、前队快上岸的时候,很多人民狱警和长腿鳄都惨叫起来!他们被一股股莫名的吸力完全吸入水里。河水顿时变得一片殷红。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停止前进。而更多的人继续消失在河水里,整条河变成一条血河。
眼前的水面忽然冒出了许多条枯木!而且队伍两旁的河水里也同样冒出了许多枯木,枯木将这只残余部队包围了。
监狱长震惊得几乎晕厥,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只是长得像枯木而已,它们真正的身份是——鳄鱼!
每一条鳄鱼都盯上一个人民狱警,咬住、翻滚、沉没。
“快上岸!快上岸……”监狱长和几个贰鬼一边大叫,一边拼命驱动长腿鳄向岸上逃去。
几十名贰鬼狠狠抽打坐骑,没命的争上岸去。的确有许多人逃上岸了,立足未稳之际,就在不远处,站起一排半精灵,拿着精灵长弓,开始朝他们发射箭矢。
这些箭矢都很准,箭无虚发。几乎每飞来一箭,就有一名贰鬼惨叫一声,从坐骑上滚下去。
“快撤退!快撤……”监狱长知道遇到重重埋伏,慌忙命令人民狱警们撤回监狱中去。
虽然这种想法是好的,但卓培已经和矮人们占领了北郊监狱。他们本就躲藏在北郊监狱的一条地道内。而且有很多囚犯也没有离开监狱。矮人们只是利用近一个月的时间,轻松打通进入监狱内的地道,救出了牢犯,并躲在里面。
而监狱长看到大部分监狱牢门大开的假象,以为犯人们逃走了。他只一心想着犯人会不会逃窜到石头城,甚至扰乱魔法奖励会场,被派肯的大灵导治罪。所以他并没有派人好好检查一下整座监狱,就匆忙命令人民狱警倾巢而出。
矮人火枪手们占领了北郊监狱大门两边的碉堡,从瞭望口用火枪向赤鬼发射。卓培属于山丘矮人,善使锤和斧子,擅长挖洞。这次他也请来了铁炉堡的矮人。这些矮人可是制造机械、使用火药的高手。
至此,北郊监狱的贡普腹背受敌,死的死,降的降,全军覆没。监狱长被俘。
在这次营救行动开始前,后知召唤迷雾暂时遮住北郊监狱的上空,让贡普的魔镜显示不出这边的情况。所以,贡普并没有觉察到北郊监狱出事了。
监狱大门哨塔顶部一个的岗哨里,一个贡普慌张的拉下一个开关,那个岗哨外墙下边的一道小栅栏忽然打开,从里面飞出一只送信的黑隼。许多半精灵和矮人抬头仰视着它。这时,一把斧头向黑隼飞旋而去。人们立刻知道这只动物会死去了。但就在那一刹那,一支箭飞来,将就要将黑隼斩落的飞斧击得偏了准头。
卓廉亥大急,想再扔出一把斧头,但这时候黑隼已经飞得看不见了。
“为什么?!”他朝着射箭的蕾妮吼道:“你不知道它要去送信?!”
“完了……”果力十分担忧:“这次石头城的市伪灵导肯定会知道北郊监狱出事了。魔法强大的他们很快会出现在这里,到时候谁也挡不住了。”
蕾妮一声不吭的闭上眼睛,胸前的项链发出微弱绿光。
刚才已经飞不见的黑隼此时竟又飞回来了。
半精灵和矮人将地牢中的囚犯放出来,把投降的贡普扔进去。
贝恩和蕾妮站在监狱门前的广场上,他们的脸色显得很焦急。
卓培骑着森嘎从黑色大门里跑出来,他的身后坐着大卫。
贝恩和蕾妮连忙迎上去。
大卫也跳下来,一瘸一拐的向小伙伴们走过去。毕竟他的小腿没有完全好利索,还打着石膏。
贝恩给这个刚逃出生天的小伙伴一个亲密拥抱。他看到大卫的两条手臂被橘黄色布条缠住挂在胸前,而且缠得很厚,半条腿还打满了石膏,不禁鼻子一酸,对大卫说:
“你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有,没事的。”大卫笑着摇了摇头。
“那这里头藏着什么好东西?”蕾妮指着大卫裹在胸前的手臂问。
“秘密!秘密!”大卫故作神秘。
蕾妮不满的“切”了一声。
在远处的河水中,贝恩和蕾妮静立在岸边,凝望着河面。
无比巨大的、也许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鳄鱼浮了上来。
“谢谢你!海柔尔!”蕾妮对它说。
它正是鳄鱼王海柔尔,一个月前,蕾妮向它求助,于是它便赶来支援。那些在河水中大嚼贡普的鳄鱼,都是它带来的。
海柔尔从贝恩亮晶晶的眼睛里,从温暖的微笑中,认出了当年的那个小婴儿。
它的嘴巴发出低沉的吼声:“咕叽……咕……”
“快去吧,孩子!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蕾妮翻译海柔尔的意思。
北郊监狱被攻陷,囚犯们全部获救,其中包括很多被害婴儿的父母。有三个父亲听说贝恩等人要去石头城的国务宫,强烈要求加入。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宙金、唐令、戎波。
按照计划,贝恩、大卫、蕾妮、剑圣、后知、艾维,还有被害婴儿的父亲们统统换上人民狱警的装束,伪装成监狱长及其随从,向石头城国务宫进发!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阻止兲瘟猾获得国家魔法技术奖,拯救普若利兹族无数婴儿。
威尔和卓培清理北郊监狱内的残敌,组织犯人,整编队伍,稍后也会赶往石头城。
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豪华马车向石头城赶去。贝恩、蕾妮和大卫坐在监狱长的豪华马车里,其余众人骑着长腿鳄。他们都被裹在贰鬼宽大的湖蓝色铠甲里。众人都不说话,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一次凶险无比的行动。行动过后再次聚集时,很可能会少掉几张熟悉的面孔。
一张光滑如镜的臂盾斜靠在贝恩腿上。
贝恩本来打算将辟魔盾还给大卫,但没想到大卫的双手和小臂被缠得像包子一样,现在不用说拿盾,就是连双筷子也拿不住。所以贝恩暂时自己用了。此刻去“找魔法师的麻烦”,辟魔盾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
大卫忽然感觉背后的出师刀炙热而沉重。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剑圣对自己告诫之语。
临行前,剑圣对大卫说:
“仇恨令剑沦沉为魔,博爱使剑升华成圣。跟我念一遍。”
“仇恨令剑沦沉为魔,博爱使剑升华成圣。”
“记住这句话,这是历代剑圣传下来的告诫之语,虽然我在博爱这方面并不及格,哈哈……”
翌日清晨,红鹿宫大厅。
兲瘟猾穿着一身崭新的炼金袍,在镜子前左看右瞧。她已经凭借夺回的蛇眼戒指,从积攒无数的婴儿灵魂中汲取了强大法力,再次施展蜕皮魔法,蜕变得异常年青美丽。
红鼻子魍步步走进来说:
“北郊监狱起了浓雾。”
“很奇怪吗?天气都有反常时。”轻快的语气表明兲瘟猾今天的心情着实不错。
过不一会儿后知白堵也来了。一名侍女习惯的拿出一百二十万绿苟采登的储金戒指递给他。
“后知古格不好对付。”白堵对兲瘟猾说。
“古格?我记起来了。在六七年前,我所有问题都只问他的。”
“不错。他又来了。”
“他不是六年前就被驱逐出叟舍雷森,禁止踏入中土半步了吗?”魍步步说。
“哼!他化装成了一个老头子来装神弄鬼,掩人耳目!其实他的实际年龄才三十几,比我还小五岁!”白堵气呼呼的说。
“啊哈,据说当年他被逐出中土,与你有撇不清的关系。他是不是来找你寻仇啦?”
“我和他是同行,竞争在所难免,但绝没有任何私人恩怨!”白堵凛然说。
魍步步却有些不屑:
“据我所知,你虽然比古格大好几岁,但成为后知的时间却比他晚了三四年。在你成为后知以前,古格已经是中土国最有名的后知,没有之一。你因为籍籍无名而对他怀恨在心。所以不择手段的把他拉下了马吧?”
白堵像被踩到尾巴似的叫道:
“这不可能!当年我和他是公平竞争,是我的不懈努力才换来今天的成就!”
魍步步却毫不留情的讽刺:
“不错,你实在很努力,简直努力到疯狂。你疯狂搜集古格的‘不良’言行,频繁不懈的向有关灵导递交他的‘罪状’,每次都是一大叠,终于用文字狱的形式将他扳倒啦。”
“只怪他自己不与贡普合作!如果他能为贡普提供和掩盖某些信息,那么伟大英明的灵导们还能不优待他?”白堵很是幸灾乐祸。
魍步步由衷的赞扬白堵:
“说实在话。你也足够聪明。在古格被赶出中土后,你为了让人们尽快接受你,就完全按照古格的模样来改变自己。比如黑白相间的卷发、络腮胡,还有颜色和式样相同的后知帐篷。人们找不到古格,看到了熟悉的帐篷以及与古格相似的你,就立刻对你产生了好感呢。得到了大家的喜爱,你才能在中土国的几位后知中脱颖而出,成为中土国最大的后知哩。”
“古格有没有对蛆虫说过我的坏话?”兲瘟猾问白堵。
“不错,一些蛆虫已经知道自己的孩子变成石头是因为吃了麦乐明系的滋养素了。”
“我获不获奖,可是直接关乎国家利税的大事。组织有责任、也有能力让我顺利获奖。”
魍步步和白堵退下后,兲瘟猾突然感到一阵心神不宁。她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正在接近自己。她收回去国务宫的脚步,快步来到魔镜前,查看各处的情况。一切如常。女巫清楚,这只是表面现象。她隐隐感到,她的对手——贝恩·哈特马上就要来找她了。她轻轻念了一句咒语,镜子里出现了这样的景象:一群贡普鳄骑正向石头城赶来,其中有一辆豪华马车。那是监狱长的马车。
“这些耍小聪明的蛆虫,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和胆量,竟敢自投落网?”兲瘟猾自语,嘴角露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