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过饿的长锁

文/高  旗

        临近晌午，长锁放学回家了。

        从学校回家的路有三公里之远。就在他还没走到家的时候，长锁的肚子，就已经“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这也是他早饭没有吃饱的原因。

        他忍着肚饿，好不容易走到家，开门进屋后直奔锅台。伸手掀开锅盖，锅却是凉的、空的。

        家人没有任何人。长锁知道：一定是继母领着父亲，去她的娘家吃饭去了。类似这样的事，他已经遇到多次了。

        继母的娘家，也住在本村里，距他家才有一百多米远。

        长锁很清楚地记得，在妈妈病逝七个月后，有人就把本村的一个叫那凤英的女人，介绍给他爸爸。

        那凤英当时四十多岁，因不能生育，男方和她离了婚。她只好回到娘家居住。

        自从那凤英来到他家后，长锁经常挨饿的日子便开始了……

        那是七十年代初，城里的居民口粮是靠凭证供应的。而乡村社员的口粮，也是按家庭人口一次性领取的。如果遇到收成不好的年景，生产队的农田减产的话，那分给各户的口粮数额也要受到严重影响的。

        长锁家的口粮，一连几年都是将将巴巴的凑合着够吃的。可是自从那凤英进了这个家门后，她立即采取了“家庭节省粮食的措施”，其做法就是限制长锁的饭量！

        因为长锁是个活蹦乱跳的男孩子，十多岁的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挺能吃的。那凤英“希望”他每顿饭少吃，或者是不吃才好呢！

        那凤英把家里的所有粮食统统装进一个大柜里，柜门整天上着锁。早饭时，她做一点很少的稀粥，仅够一人一小碗。等长锁去上学后，她又做苞米面大饼子吃，然后把剩下大饼子的锁进大柜里。每到长锁中午放学回家之前，那凤英故意躲了出去，或者领着长锁的爸爸去娘家蹭午饭。

        这下可苦了长锁，他经常吃不上午饭。想自己做点吃的，还找不到家里的粮食。无奈之下，只好去自家的菜园子里拔点能生吃的蔬菜……

        这不，这天长锁中午放学回家，又见厨房是空锅冷灶的——已经饿得浑身没劲的他，这回又要挨饿了！

        长锁扶着院墙，慢慢的走进了菜园子里。望着那些已经吃腻了菜叶子，他也顾不得反胃的滋味了……

        长锁嘴里嚼着白菜叶子，眼睛却盯在别处。突然，他看到园子边上种的苞米，它们已经结出了短短的苞米穗子，穗子上吐着一撮红缨儿。

        “好啊，这苞米穗子也许能吃了！”长锁兴奋起来！

        他小跑着奔向苞米垅……

        长锁啃着刚刚鼓出其粒像绿豆大小的苞米穗子，贪婪地吞咽着嫩嫩的苞米浆汁……此刻，尽管它是那么的生涩，却让长锁感到它是多么的甘甜无比！

        “你这败家孩子！这苞米穗子还没长成呢，你就给掰下来祸祸啦！”一个女人的怒吼声，从长锁身后传来！

        长锁吓得一激灵！他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的声音了。长锁不费力气的“嗖”地一下翻过园子的围墙，撒腿朝村外跑去……

        直到那凤英的叫骂声渐渐地听不到了，长锁这才放心地蹲下身子喘息着……

        “长锁，别跑了。”突然，身后传来他爸爸的声音。长锁想起身跑，被爸爸一把摁住了后背。

        长锁转过淌着汗水的小脑袋，看见了爸爸那双充满了怜惜和无奈的双眼……

        “给你，快吃吧。”爸爸从怀里掏出了半块苞米面大饼子和半拉咸菜疙瘩，递到了长锁嘴边。

        长锁怔怔地望着爸爸，小手迅速地抓住了食物……

        长期吃不饱的长锁，别看他因营养不良，和同龄的小伙伴相比，身材是偏瘦偏矮。可他却比小伙伴们动作敏捷，有吃苦的耐力。

        十年后，长锁被县邮电局招工录用，成为了一名电话安装外线工。这全是得益于，他小时候经常上树摘榆树钱和掏鸟窝的结果。

        参加工作后，长锁把乡下的爸爸和继母接到县城一起生活。

        四十多年过去了。在这期间，长锁连续三十二年被评为单位先进工作者，连续二十八年被评为省级劳动模范。现今，他退休了。他的孩子也为人父母成家自立。

        长锁的爸爸去世多年；而继母那凤英的身体很是硬朗。九十多岁的她，耳不聋眼不花。

        六十多岁的长锁，依旧是瘦小的身材。他和妻子每天陪着那凤英老人出去散步，两人一边一个，把那老太太搀在中间……

        每逢遇见熟悉的邻居们，那凤英老人总是不厌其烦地对他（她）们念叨着：“我摊上个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