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天涯
那年我背井离乡,从此浪迹天涯。
我到云南时,曾经搭过大巴车,车子行驶在澜沧江边的悬崖绝壁上的盘山公路上。
我不敢看车那边郁郁葱葱的山林,山鹰在山林上盘旋着飞;我不敢看山崖下奔腾澎湃的澜沧江,尽管江面波光粼粼。我没有晕车,更没有欲吐。但是我的胃里已经翻江倒海,吐也吐不出,因为怕难受没吃一点儿。
车上的那些着各种民族服饰的边陲人,不论是老人,还是中年人,或者青年人,他们都若无其事地谈天说地,有时还发出笑声。我知道他们不是笑我,我便镇定自若地坐在那儿不发一言。我虽然人在这个云贵高原上,但却不能融进他们当中去。说实话,我真怕车子掉到山崖下。
车子里有小猪的猪屎味和鸡子的鸡屎味,好难闻。我坐在窗边,也不好打开车窗,只能极力忍受。好不容易下了盘山公路,到站下了车,一闻到新鲜的空气里好似又甜又香的味道,感觉如释重负。
我到了岳母家,刚开始脚脚踏生地,眼眼望生人,自己又无一技之长,只好去做小本生意。
他乡的山也清,他乡的水也秀,他乡的人也亲。云南的人儿真厚道,他们并没有因为我是外省人就百般歧视我。他们都对我笑脸相迎,微微一笑很倾城哪,刻骨铭心,温暖涌上心头。
然而,早晨往往是东方鱼肚白的天空上绽放出的清新如燃的朝霞和晨曦出摊,晚上是路灯闪烁着昏黄的灯光迎接我回来。我做生意还是蛮辛苦的。不过,当数钞票数得我心花怒放时,我觉得吃些苦还是值的。然而,那时蓝制服们对我们摊贩做生意还是管理很严格的。
尽管我在做小本生意的生涯中对他们的印象相当糟糕,但若是说我在做生意时没有遇到美好的人和事,也是没人相信的。那时我就遇到了一个为人相当和气的仁慈善良的老大娘。
我在卖西瓜时收到一张百元假钞,非常郁闷,这一天算是白忙活了,想想回家该怎么向媳妇交待,更是让我觉得茫然无措。我极力回想是谁给我的,但脑海里反复回放每一个清晰的镜头,总难以捕捉到那狡黠的神情。没办法,我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想把钞票揣进兜里,再收拾一下卖西瓜的板车,走人。
回家再说,到什么山砍什么柴,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再想办法。我在心里斟酌着措辞,想着怎样通过媳妇那一关,好把女儿在幼儿园的入园费一次性交清。
忽然就听见有人喊:慢着!只见从人群后面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皱褶的脸满是烟火红的老大娘。她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不住地抱歉说:是我那傻重孙做的恶作剧,你年长,大人不计小人过。这张假钞我收回,我重新给你一张真钞!
站闲的像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大娘,我开始怀疑老大娘是不是跟我开玩笑。但是就是真的,她很爽快地从袋子里掏出一只钱包,那时还没智能手机,但她能拿出一只真软牛皮钱包,身份肯定不容小瞧。她麻利地抽出一张百元真钞递给我,并且像抢似的从我手上拔出那张百元假钞,然后转身走了。老大娘看年龄好似八十岁往上了,但走起路来还是那样一点儿不吃力,步履并不蹒跚。真是打心里佩服她有精神头儿。
她走出我的视线后才有人告诉我说:她是军人出身,南下老干部,工资很高,钱多常做慈善事业,好帮助人。她可能听你的口音,知道是她家乡人在异乡落了难,才想法把一张真钞给你。她的重孙子在市一中读书呢,并不傻…………
没等那人说完,我眼睛里就有晶莹的泪花在闪烁,像有一股暖流涌过来,温暖涌进我的心坎里。
但是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身着制服的人光顾我们的市场。那时候,只要望风的人说穿制服的人来了,快跑!我们赶紧如鸟兽散,望风而逃。跑得慢,摊子会被取缔的。
有一次我卖西瓜,那些人把我的西瓜车也掀翻掉了;还有一次,我看见制服们严肃地向我走来,他们把我的饵块和煮包谷,以及煮的花生,都掀了,那些饵块和煮包谷,以及煮花生撒得满地都是。
我不哭,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是大人,我都早已结婚了,我的女儿都好大了,我想哭都不好意思。我才不哭呢,我强忍着不哭。生活不需要眼泪,生活需要努力奋斗!后来我托亲戚去那儿把我的车子和秤等拿回家,我仍然偷偷地去卖东西。每当看到制服们来的时候,我就赶紧脚板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浪迹天涯,漂泊边陲,吃尽苦头,虽然有时候想想也会觉得心酸不已,但当我回眸这个城市,在那万家灯火中居然还有我家的一扇窗户,我就感到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照样天不亮就头顶星星出摊,或者在天麻麻亮骑车到工地值班,晚上加班回来沐浴着月光或者在天黑了时让昏黄的路灯给我照着明,在人生的道路上逢山开路 ,遇水填桥,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