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15)八王之乱:欲诛权逆遭暗算 绿珠垂泪坠高阁
接晋(14)
却说赵王司马伦杀死张华、裴頠二人,本就意在复仇,可并不是关心他们是否有什么罪名(见晋(11))。还有前雍州刺史解系,之前因司马伦谗言构陷,被贾南风授意惠帝将其免官,禁锢在洛阳城家中(见晋(12))。司马伦此时记起了旧恨,便将解系及其弟解结一并抓捕下狱。
梁王司马肜这时又出面来救解家兄弟(之前也救了裴頠二子,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方面还算不错。当然,处了逼死周处的那事),司马伦怫然怒道:“我看到水中的螃蟹,都觉得可恨,何况他们解氏兄弟一向都轻视于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蟹、解同音,看见水中的螃蟹都能想起解氏兄弟的仇,这梁子结的太深了。解系最初与司马伦结怨的事,还是因之前西北平贼的事,见晋(11))司马肜最终还是苦劝不成,解系兄弟都被司马伦所杀,妻儿一并遭戮。
惠帝在那帝座上还是全无主意,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任凭司马伦滥杀无辜,而司马伦又靠着孙秀为耳目。孙秀说哪个人可杀那就即刻杀掉,孙秀说这人不可杀就不杀(孙秀更像主子)。
之后,孙秀又为司马伦出了主意,废贾南风为庶人,徙往金墉城(也有今天)。贾南风一党的刘振、董猛、孙虑、程据等(见前),全部下狱诛杀(死有余辜)。司徒王戎是裴頠的老丈人(见番外 (晋)3),同时也被免官。此外朝中文武百官,很多与贾、郭、张、裴等四家沾亲带故的亲戚,不是被诛杀,就是被贬官外放。
等朝中暂时稳定下来后,司马伦开始矫诏大赦天下,并自任都督中外诸军事兼相国侍中,按照以前司马懿、司马昭辅政曹魏之故事。并设置左右长史司马及从事中郎四人,参军十人,掾属二十人,府兵万人(呵呵,这是开幕府了)。
司马伦另让长子司马荂(fū)领冗从仆射衔;
次子司马馥为前将军,封济阳王;
三子司马虔为黄门郎,封汝阴王;
幼子司马诩为散骑侍郎,封霸城侯。
长子司马荂未曾封王爵,还是出于将来让他袭封的考虑。
孙秀此时进位中书令,被赐一大郡为食邑。司马雅、张林等人(见晋(14)),也被封侯得掌兵权。百官在位都听司马伦指挥,而孙秀协助司马伦主政,威振晋廷。后有诏命要追复故太子司马遹的名号,使尚书和郁(和峤之弟,金谷二十四友,见前)率领司马遹的故旧僚属,赶赴许昌去迎太子丧。太子的长子司马虨,那时已经夭逝,被追封南阳王;司马虨的两个弟弟司马臧被封为临淮王,司马尚被封为襄阳王。有司奏称尚书令王衍身为重臣,当太子被污蔑时,蝇营狗苟,不思营救太子,应当禁锢其终身,王衍被免官还家,但又怕还会遇害,便装作狂病大发以求自免。(到亲身遇到石勒时,看你还装)
前平阳(一说今山西临汾、一说今山东新泰县西北)太守李重,在朝野内外素有名望,由司马伦征辟其为长史。李重心知司马伦已有异志,便托疾不去就官,偏偏在司马伦再三催逼,又令人将李重强拉硬拖带进相府,逼其就官(逼人当官的技能属你司马家最强,不当就死,很少有人既不当官,又能善终的。李密除外)李重满腔忧愤无处可伸,回家后忧愤成疾,也不愿医治,没多久就过世了。
淮南王司马允(晋武帝第九子,见晋(5))之前曾随楚王司马玮入朝(见晋(8))。司马玮被杀后,司马允仍然回藩镇驻守。到了太子司马遹被废时,朝议将立司马允为皇太弟,又密诏促其入朝,在洛阳住下。立皇太弟的方案尚未最终决定,那赵王司马伦已经向贾南风发难了。司马允两不相帮,置身事外。到了司马伦掌权时,又受诏拜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兼领中护军衔。
司马允性格沉毅,向来为都中宿卫将士畏服,司马允见司马伦不怀好意,便暗中豢养死士,密谋诛杀司马伦。司马伦丝毫不知道司马允的想法,唯独孙秀看出了些端倪,就劝司马伦防备司马允。司马伦这才刻意防备司马允,并害怕正在金墉城中禁锢的贾南风与司马允勾结,可能将来会死灰复燃,所以又与孙秀密商,想出了两条计策,一是鸩死贾南风,一是请奏册立皇太孙。说干就干,当即遣尚书刘弘,带着鸩酒赶至金墉城,将贾南风鸩死。贾后贾南风也已无可奈何,只得一饮而尽,一代凶后,至此而终(天道好还)。而这时的晋室江山,已经被她收拾掉一半了。
刘弘回宫复旨后,廷议即立临淮王司马臧(司马遹之子,见前)为皇太孙,并召还故太子妃王氏(王衍二女儿),令她抚养。所有当初司马遹的旧官属,都作为皇太孙的官属。而赵王司马伦兼任太孙太傅,并追谥故太子曰愍怀(愍怀太子),改葬显平陵(今河南偃师市西北的首阳山西晋帝陵,但具体方位已无法考证)。
中书令孙秀依附司马伦,所献的计策也无所不从,便逐渐骄纵起来,听闻石崇家中有美妾绿珠,能歌善舞,精于吹笛,又貌若天仙,便派人去向石崇讨要绿珠,并说如果石崇肯以绿珠相赠,孙秀便会让石崇复官。石崇与贾谧为好友,贾氏覆灭,石崇坐实贾党被夺职。只是他那梦幻般的家产却并未被抄没。石崇设有别府,在河阳(今河南孟州市西)的金谷中,时号为金谷园(金谷园二十四友)。自石崇被夺职后,就经常在金谷园中居住休养,登上高阁,俯瞰谷中清流,每日与数十姬妾饮酒赋诗,也算是逍遥自在,反而比在庙堂上供职要强多了。
到了孙秀派人来讨绿珠时,石崇便随便糊弄了一下,把人打发走了。而孙秀竟毫不气馁,再接再厉又让人抬着轿子前往石崇府上去迎绿珠。石崇将府中姬妾数十人统统唤出,由孙秀来使自选。这来使左顾右盼,个个都是长裙飘飘,绮罗斗艳,兰麝熏香的出尘丽姝,便问石崇道:“孙公(孙秀)命我来迎回绿珠,不知道哪位是绿珠呢?”石崇听后勃然大怒道:“绿珠是我爱妾,怎能相赠?”来使说道:“石公(石崇)博古通今,察远照迩,还望三思,免致后悔。”石崇仍然不允,这孙秀的使者也挺有意思,离开石府后又返回再劝了一次石崇。石崇始终不肯,并将他叱退。孙秀得了使者归报后大怒,便要开始设计去害石崇。
石崇也知道自己惹下祸事,便与他的外甥欧阳建(见前)及潘岳(潘安)几人私下商量,要除去孙秀。
孙秀早前原是潘岳属下的小吏,潘岳那时曾恨他狡诈,动不动就对他加以鞭挞,到了孙秀成为中书令时,潘岳曾与他多次相遇,潘岳曾经问孙秀道:“孙令公,可还记得以前的事么?”(吃饱了,还主动去问)
孙秀答道:“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潘岳知他一直未忘旧恨,非常害怕遭他报复,便与石崇、欧阳建等商议诛除孙秀,并提议不如交结淮南王司马允,劝他起事除去司马伦和孙秀二人。司马允这时正想要诛讨司马伦和孙秀,现在既然得到潘岳等人的相劝,便急着筹备举事。
司马伦与孙秀经探察得知此事后,遂升迁司马允为太尉,明着是升迁,实则是夺他兵权。司马允称病不接受这升迁,孙秀遣御史刘机去逼迫司马允接受太尉之职,并收捕司马允的官属,并矫诏责备司马允拒命,为大不敬。司马允取过此诏来看,一看此诏竟是孙秀所写,便怒骂道:“孙秀他是什么人?也敢矫诏?”说到此处,便回屋取剑,欲杀刘机。刘机见状狂奔出门,方逃得性命。司马允一看追不到刘机,便对左右说道:“赵王(司马伦)欲灭吾家。”随即召集了所部士卒七百余人,出府大呼道:〝赵王造反,我现在要为国讨逆,如肯从我的,立刻袒露左臂。”司马伦在部队中不得人心,兵士们大多怨恨他,所以这次司马允振臂一呼,兵士大多都袒露左臂站在了司马允这边。
司马允立刻率领部队奔赴宫中,当时尚书左丞王舆听闻王允起兵,便即刻入宫关住宫门。司马允那时进不了宫,便转去围攻相府。司马伦与孙秀仓猝调兵,与司马允的部队相持,屡战屡败,死伤约有千余人。太子左率陈徽又率着东宫属下兵卒,鼓噪宫内,作为司马允的内应。司马允承华门前列阵,并令部众各持强弩,乱射司马伦的士兵。司马伦那时正在督军死战,就在一枝劲弩就要射到司马伦身上时,相府主书眭秘,挺身而出护住司马伦,当场被弩箭穿身而过,立即倒毙在地。司马伦不禁着忙,旁顾左右,幸有几棵大树,便领了府中官属,躲到树后,借树挡箭,司马伦这才幸免于难。战斗从辰时开始一直打到了未时,还是喊杀连天,两方未曾罢斗。
陈准中书令陈准(见晋(11)),当时正在宫中值班,心下有意相助司马允,便请示惠帝,说应该遣使持白虎幡,去调解战事。惠帝便令司马督护伏胤率领四百骑兵,持白虎幡去军前调停。伏胤诈称有诏给司马允,便径直来到允阵前。司马允还在想伏胤可能是前来帮助自己的,便令军士开个口子让伏胤进来,自己则下马受诏。不防伏胤突然冲到司马允的面前,拔出利刃,竟一刀将司马允挥为两段。
司马允的部众一时间都惊呆了,相顾错愕,伏胤对众人说道:“司马允擅自用兵,罪在不赦,这次除了司马允和他家人以外,胁从罔治。〞于是,大众惊散。司马允之子秦王司马郁、汉王司马迪等,均被伏胤捕到,被相继杀死。
原来白虎幡是用来调兵的,而非解斗,当时陈准因惠帝实在是昏愚,便借口为双方解斗,实想以白虎幡麾动司马允的部队,威吓司马伦一方,使司马伦一方的士卒知道司马允率众攻击司马伦,实出惠帝之命,但是偏偏却派了一个狡诈贪婪的伏胤,就在伏胤受命出宫路过门下省时,正巧与司马伦之子汝阴王司马虔相遇,司马虔相邀伏胤私语,立誓与其同富贵,让伏胤在阵前变计诛杀司马允。而当时司马允见他是持着白虎幡,又是奉诏而来,明明就是得了内援,又怎会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气数就是这样了,无法可解)
司马允既已被害,赵王司马伦就越加威风,复令全城搜捕司马允的党羽,全部同罪。孙秀在这时指称石崇、欧阳建、潘岳等人,勾结司马允为逆党,应该伏诛。
石崇那时正好在阁上高坐,与绿珠等欢宴,忽然听闻有缇骑到府,知道事已不济,便对绿珠说道:“我如今为你而获罪,奈何奈何?”绿珠哭道:“妾应当死在公前,不令公独自受罪。〞遂叩首谢别,抢到阁上栏杆处,一跃下楼。
石崇慌忙起座,想要拉住绿珠的衣服,已是来不及,但见楼下躺着绿珠的娇躯,头破血流,死于非命。
石崇不禁落泪道:“可惜,可惜!我的罪至多不过发配交广(交州、岭南),绿珠你又何必如此呢。”(绿珠算是酬了知己,你石崇倒是想多了)遂自驾车随缇骑来到大狱,可这还没进狱门呢,就已有人来传令,将石崇绑赴东市行刑。石崇到了东市,长叹道:“你们这帮人就是想要我的财产啊。”他身边的一衙吏听到就应声道:“你早知钱财害身,何不早些将财物散给乡里中人?”
石崇不能答,而当抬头时,却看到潘岳此时也正被押了过来,两人相顾唏嘘,石崇对潘岳说道:“安仁(潘岳字安仁),你也要遭逢此祸么?”
潘岳哭道:“这真可谓‘白首同所归’呢!”这本是潘岳在金谷园时作的诗,不料竞成讖语。(春荣谁不慕,岁寒良独希;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两人仰首就戮,同时被杀的还有石崇的外甥欧阳建,绝命之时还口占两首诗,诗句甚是凄楚。
石崇之母及妻儿等十五人,都遭诛杀,家产统统被籍没。潘岳家人也多遭了此难,仅仅逃出生天一侄儿。(石崇曾派人扮作盗匪劫荆州富户,潘岳曾勾结贾南风诬陷太子司马遹,所以,两人今日之死,又算不算是符合天道呢。二事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