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如何“上知天文”?
古人如何“上知天文”?
■ 吴辰
中国人首次进入自己的空间站、航天员成功出舱……近期航天领域的热点新闻不仅激发了人们的自豪之情,也让“空间探索”成为街头巷尾、线上线下热议的话题。而在平日生活中,我们也常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来形容一个人知识的广博,但在我国古代,“天文”和“地理”又有着难易之分。“地理”易知,而天文难察,大地上的万事万物人们尚可以眼睛去看,以耳朵去听,以感觉去认知,但是面对天上的日月星辰,人们却很难找到一个对其进行细究的途径。“文”者,“纹”也,这正反映出了古代人在面对天象时的尴尬,人们大多是通过其“文”来观测天体表象,而对其内在原理却很难说出所以然来。
直至今日,我们对宇宙仍然知之甚少,也许,这也正是我们一次次向太空冲击的理由。茫茫宇宙,地球只不过是万千星辰中的一颗,宇宙运行的规律也与我们的生活甚至生存息息相关。
A
古代天文源自日常生活
今天我们提起天文来,似乎是一件极为专业的事情,而明末顾炎武在他的《日知录》里曾经说道:“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在顾炎武看来,那些天文词汇只不过是人们在生活中对一些极普通现象的总结。
“七月流火”,不过是农人对于天气转凉时天象的观察,当人们在劳作之后,看到天边的“火”星开始由最高处向西渐渐下移,从此之后,天气就开始转凉了,故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其实就是生活经验的总结。而“三星在天”则是新婚妇人在守望着婚礼的时间,当“三”即“参”星升上中天时,正是大婚之时,而随着“参”星逐渐下移,婚礼气氛渐渐高涨,新人们的感情也越来越浓。所谓“月离于毕”,则是远征的老兵看到月亮靠近了“毕”宿,按照自己的经验,这是大雨将至的征兆,自己的凄苦与大雨的滂沱交织在一起,难以言说。而古人颇为迷信异象,便有晋国的政治家借着“龙尾伏辰”即某日辰时“尾”星在日月交汇之时隐去不见大做文章,让儿童在街市四处散播,造成舆论效果,最终在政治上取得了胜利。由此可见,天文所关心的并不只是天上的事,其所瞩目的还是人间,古代人对天文的关注几乎涵盖了日常和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
古人对天文的认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在不断的发展过程中。《论衡》记载,有一天,孔子准备外出,便让子路准备雨具,果然不一会儿,天就下雨了,子路十分佩服,问及原因,孔子答曰:“昨暮月离于毕”;隔了一天,又是遇到了“月离于毕”,孔子准备外出,子路为他备下雨具,但是孔子却没有携带,果然,天并没有下雨。子路十分迷惑,就问孔子,为什么两次“月离于毕”却有不同的结果,孔子说,“月离于毕”也有不同的情况,月亮靠近毕宿的阴面就会下雨,靠近阳面则不会。这显然就要比笼统的“月离于毕,俾滂沱矣”要高明得多。正如《尚书》中所言:“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在中国古代,天文地理,说到底不过是民俗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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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借列御寇写自己的飞行梦
我们经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是对于远在万里之外的日月星辰,眼睛虽然能见,但是手却摸不到,始终未免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自古以来,无数人都想飞上宇宙,登上那些遥不可及的星斗,亲自触碰一下天体的质地,这个梦想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上古的传说中有嫦娥奔月,嫦娥甩一甩袖子就飞上了月亮,虽然月宫清冷,高处不胜寒,但是九天揽月的轻盈还是令人无限遐想。传说终归是传说,真正的航天梦还需要推理和实践,人们知道月也许可奔,但如何奔却是个大问题。
庄子也曾经借着幻想中的高人列御寇形象的塑造写出了自己心中的飞行梦:“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列御寇乘着风就能够飞行,而且一飞就是十五天,这对当时的人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又多么令人神往啊!有关飞行这件事,庄子是认真思考过的,庄子借着研究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大鹏鸟来谈了一些自己关于飞行的看法:“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庄子将水能载舟与风能载物相类比,得出的结论与现代空气力学的基本原理竟然暗中相合,这不得不令人佩服。后来很多传说也都和庄子的这一发现有着密切的关系,所谓“星槎”皆出此类。
虽然理想是如此丰满,但是现实的残酷却摆在那些敢于做航天梦的人们眼前。早在王莽朝,就有人试图以大鸟的翅膀造出飞机,远袭匈奴,却不料“飞数百步堕”,显然是不成功的。而随着火药的普及,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如果想要揽月,不能靠大鸟或者航船,还得靠爆炸的力量。元明之际的万户便是这样一位,他善于研究火药,也有一个飞天的梦想,便把火箭绑在椅子上,自己坐在上面,举起大风筝,试图借爆炸和御风之力飞上天空,结果却被火药炸得粉身碎骨。虽然在理想与现实的碰撞中,古代人的航天梦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但是他们的精神以及积累下来的经验却成为后世航天事业的一笔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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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衡的浑天仪可探日月星辰
因为条件所限,中国古代天文学虽然无法得到长足的发展,但是古人们却以自己严谨的态度和丰富的想象力矢志不渝地在飞天这件事上倾注着自己大量的心血,这从古代天文仪器的精美程度就可见一斑。
在南京紫金山天文台,有一架浑天仪,这座浑天仪制成于明代,但是如果追溯浑天仪的历史,则可追溯到千载之前的汉代。有记载称“或问浑天。曰落下闳营之,鲜于妄人度之,耿中丞象之。”浑天仪本就不是某一个人心血来潮所作,而是聚集了无数中国古代天文学家们的心血,那些留下姓名的落下闳、鲜于妄人、耿中丞只是他们中的一员而已。浑天仪的发展到了张衡那里达到了顶峰。
张衡继承和发展了前人的成果。任太史令后,他更加勤奋地“研核阴阳”,终于“妙尽璇玑之正”。元初四年(公元117年),一件成就空前的铜铸浑天仪,被张衡造了出来。浑天仪主体是几层均可运转的圆圈,最外层周长一丈四尺六寸。各层分别刻着内、外规,南、北极、黄、赤道,二十四节气,二十八列宿,还有“中”“外”星辰和日、月、五纬等等天象。仪上附着两个漏壶,壶底有孔,滴水推动圆圈,圆圈按着刻度慢慢转动。于是乎各种天文现象便赫然展现在人们眼前。这件仪器被安放在灵台大殿的密室之中。夜里,室内人员把某时某刻出现的天象及时报告给灵台上的观天人员,结果是仪器与天上所现完全相符。
在此仪诞生的前一年,张衡先用竹篾制成一个模型,名曰“小浑”,进行了一系列的试验和校正,然后才铸作大仪。浑天仪是张衡血汗的结晶。他接着写了《浑天仪图注》和《漏水转浑天仪注》两本说明书,又撰成《灵宪》一部,绘制《灵宪图》一份。
通过浑天仪的走向,专业人员很轻易地就能了解日月星辰的轨迹,并进一步总结其规律。而在留下的浑天仪记载中,今天的我们仍可以想象这架天文仪器的极尽奢华,金铜材质的浑天仪上神龙、仙人满布,这象征了天文的神秘与探究天文的庄重。在这阴阳日月星辰天人交汇在一起的器械中,人们能够体会到生活在地球上的人对遥遥不可及的未知的好奇,古人在天文领域所运用的理论、使用的器材与现代先进的天文科技相比都不能同日而语,但是,他们勇于探索的精神和用想象与推理得来的一些结论在当下仍然有着重要的意义。人类探索太空的脚步从古至今一直没有间断过,对未知的好奇和探索也是人类进步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