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莞等你
建议看故事之前，先看文末链接的前传。
1
我叫杜什，今年三十五岁。
我的前半生过得很自在，而我现在是一个清洁工。就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鸡没起前上工，狗睡了后下工。藏于阴影下，隐于黑暗中，我努力让这条街道上纤尘不染。为的是那双高跟鞋的不被灰尘蒙上。这是我唯一的快乐。
黑暗蒙住大地，东莞霓虹升起。她又出现了。她每天从这条街道的一头走来，步履摇曳，风情万种。一根细长的香烟，从街头到结尾，正好燃尽，如同她纯洁的年华，短暂如梦。
她叫海棠。我九岁那年爱上的人，也是到现在唯一爱过的人。
2
那天，我正把狗蛋骑在身下，死劲掰开他攥着半个窝窝头的黑手。忽然邻院传来小猫叫一样的哭声。我站起来，支着耳朵听了两秒。然后在狗蛋的光屁股上使劲踹了一脚后，转过身呼啦啦穿过隔壁七婶家的院子，砰的一声推开木门。
我看到七婶头上包着红巾，床边上躺着一个软软的小东西。我走过去，她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我，我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在她嫩粉的小脸蛋上戳了一下，呀！软软的。我吓得后退了一步，她倒咧开嘴笑了，瞬间，我的心融化了。
那一刻，如同前世的魔咒，我爱上了刚出生的海棠。
没有任何理由，我霸道地对村里的小伙伴宣告，海棠是我的，谁要欺负她，我就把他揍扁。在我的淫威下，果然没人敢惹她。相反，巴结得很。一个个的小样儿，知道巴结海棠就是巴结我，我很满意。
小小的海棠还没会叫妈，先会喊石头哥。其实我叫杜石，后来，布什上台，我就把名字改成杜什了，自我感觉牛逼了好久，其实，别人叫起来没感觉有什么区别。
邪了门了，我是个很没耐性的小子，脾气暴躁，一点就着。唯独对海棠，有求必应。别说她要求了，我想，我有的，我将来会有的，都是海棠的。
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没有爹，没有娘，只有一个瞎眼老奶奶。但这也阻挡不了我要成为海棠的守护英雄。
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山里野果子，水里游鱼，都是我的，我都可以给海棠的。
“石头哥，石头哥，我要那个。”海棠指着光秃秃树丫上那团黑黑的鸟窝。
“好嘞！”我噌噌噌像个猴子爬了上去，手刚伸进鸟窝，啊地一声，惨叫着摔了个四仰八叉，一条手臂粗的蛇和我一起自由落体后，没事人一样滑着优美的曲线溜走了。
海棠哇地哭了，我可舍不得她哭，连忙起身，龇牙咧嘴逗她，说带她去捉鳖，这才破涕为笑。我这才感觉手指一阵刺痛，急忙用嘴猛吸了几口，也没吸出个啥，像模像样的吐了几口吐沫，然后拉着海棠一瘸一拐去捉鳖了。
想想我命真大，那条蛇没毒。不然我就没法再保护海棠了,那该是多让人担心的事情。
海棠刚上小学，我就辍学了，那一年，我初一没上完。
我想，我长大了，我要给海棠更好的东西。于是我就跟海棠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后我就踏入社会了，那几年，我有了不少钱，我常常回来，给海棠买文具，买发卡，买衣服，买美味的鸡蛋糕。
海棠很聪明，成绩很好。海棠的作文写得尤其好，这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一年，我二十三岁，正在街上晃荡，一阵大风，刮来一张报纸，糊在我脸上。我一把抓下报纸，骂了声，人不走运，连张纸他妈的都敢来欺负！
报纸被我愤怒地揉成一团，刚要扔，恍惚间，我看见扭曲的两个字，海棠。我急忙展开报纸，真是海棠，她写的！还提到了我！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我的愤怒烦躁一扫耳光，心里乐得像吃了蜜。
我要回去，给海棠买一个奖品，可是我身无分文。这难不倒我，我自有办法。
海棠拿到礼物后，高兴的跳起来，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吧唧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知道，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书，厚厚的，上中下三册，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读起来很拗口，不过插图很好看，各种风格的古代美女图，我最喜欢那张撕扇子的，耍赖的样子像极了海棠。
我以为这是我和海棠最后一次见面了，因为之后的五年，我再没机会见到她了。
那天，阳光灿烂，我终于回来了，我的瞎眼奶奶早在这五年里死了。我推开隔壁七婶家的门，七婶也老了好多，头发白了一半，她弯着腰正在拌猪食，转头看到我，眼神就像看到鬼。
我说，海棠呢？
七婶冷冷地说，你找她干嘛！
我说，海棠呢！
七婶声音弱了很多，去广东了。
七婶说，海棠中考那年不知怎么了，发挥失常，高中都没考上，后来上了三年技校后去广东打工了。
我问七婶要了海棠的手机号，走了。
我加了海棠的微信，以一个女性的名字，叁拾柒度，没想到，很快就通过了。
海棠比小时候更美了，确切的地说更有味道了，说不出的女人、妩媚。
我看了她所有的微信文章，发现她转得最多的是一个叫人鱼海棠的人写得文章，我知道海棠就是人鱼海棠。我还发现，她写文章的平台叫简书。
我也下载了简书。我一篇篇看她写的文章，知道她在东莞。
我隐约感觉她变了，心情很复杂。我想我得去找她，只要每天看到她，偷偷的也行。
3
我去了广东，到了东莞。
我要吃饭，所以我先找了一份工作，清洁工。我主动要求上班时段在夜里，因为她也在夜里上班。
她每天天黑以后路过这里，红色的高跟鞋，红色的嘴唇，红色的指甲盖，白色的烟。
下半夜，她常常来这条街上的一家体彩中心，带着不同的男人，买一张彩票。
我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时候，愤怒，心痛。我死命地捶路边的一棵树，鲜血直流。我痛苦的嚎叫，像一头愤怒的狼。
一周后，那个夜总会取缔了，我报的警。我知道我砸了海棠的饭碗，但我相信她会有更好的人生。
她去深圳，我也跟去了深圳，她开了快车，我仍然是清洁工。
那段期间，我很快乐。海棠终于不用接客了。她每天只要开着车，接上客人，穿梭于这个城市东南西北。嗯，这很好，我努力把这条街道扫得干净，让她的车飞驰而过，不卷起丁点儿尘土。
这天，手机忽然推送一个信息，是人鱼海棠，她更新了文章——《我来自东莞》，我赶紧点进去。
看着看着，我哭了，她受了那么多的苦。
看着看着，我激动了。海棠中了五百万！
真好，太好了！太他妈的好了！这下我终于不用担心她以后的生活了。她有了五百万，再找个意中人，生活一定会幸福的吧。那时我也可以消失了。
但事情总是不会让你如意。就在昨天晚上，20：15分，简书又发来一则信息。是一个叫李维的人写的。
李维是个写小说的，我很喜欢看。我把他的推送文章也设置了提醒。
最近他不是一直在写一部叫《一路上有你》的小说吗？今天怎么也写东莞？还飞奔东莞？
怎么也是东莞？
我赶紧点开，噢，原来他也是海棠的朋友，这没什么。都是写作的，互相提供些素材，这也没什么！
但是！这个李维手贱，他以为他很温暖，从海棠的彩票盒子里随手拿了一张彩票，来保存他们的友情。
天杀的，他把海棠的五百万拿走了！！
怎！么！可！以！
我决定了，再出一次手。为了海棠，我什么都可以做！就像当年，只为给海棠买一份礼物，我抢了一家店，蹲了五年大獄，我都没有后悔。
还有十个小时，奖券就失效了。李维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去兑奖。
4
彩票兑奖中心，我一袭黑衣黑帽站在路对面。一个小时了，我的眼睛始终盯着入口，没错，我在等待李维的出现。
我见过李维的照片，在简书上，身材消瘦，肤白，戴着一副眼镜，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
终于，他出现了。鸭舌帽，带着口罩，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
一次面也没见过，这也能认出来？我很肯定的回答：我就能。
别问为什么，在江湖上混了那么久，谁还没点小本领？
李维很紧张，我看得出来，不义之财，当然紧张。我鼻子里哼了一声，迎面走了过去，与他擦肩而过。
多少年没干了，手有点生，还好，李维这个傻小子毫无察觉，瞧，他走进兑奖中心了。我在心里说，哥们，对不起了。你的二十万，还是你自己一个字一个字踏踏实实的码吧。
果然，这张五百万的彩票，就在李维的皮夹里，我抽出彩票，嘴角闪现一抹弧度。
看着皮夹里李维和她女儿的照片，我想，找个机会把皮夹还给他吧。
看看兑奖截止时间，还有七个小时。
我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了海棠的头像，输入：“我在东莞等你，杜什。”
连同位置和那张彩票的照片，一起发送了过去。
END
后传1《在东莞见你》小菜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