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心里的
文/Crazy麻麻
参加完婆婆的葬礼，临行前把鸡场附近的红薯挖了挖。其实面积不算大，但秧子太茂盛了，所以费了半天功夫，还好有镰刀帮忙。后来用小锄头刨了小半口袋后，感觉脑袋快抬不起来了。额，这可是婆婆在世时常常做的对她来说“小菜一碟”的事。
安葬婆婆完当天，领着爸妈参观鸡场的时候还跟他们感慨呢：又是鸡场，又是水稻，又是种菜，种棉花，栽果树，还有做饭洗衣服，一个人到底能干多少事儿啊！
之前，很多人都劝她少做点，现在孩子们都工作了结婚了，该享享福了。可是，她却改不掉一直做事的习惯。病发前，一直是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开始招呼鸡场里的大事小情。
我不太经常给自己的爸妈打电话，所以，结婚之后也没养成给婆婆打电话的习惯。但只要有时间，我愿意跟他们在一起。今年夏天回过两次南方的家，也算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记得第一次是和老公一起回的，他专门请的假。后来，我身上起了潮疙瘩，本来说多给她帮点忙也没能实现。我捡的那一两次鸡蛋实在算不了什么，每次婆婆都是捡鸡蛋，喂食，装箱。尤其是最后满满的一箱鸡蛋装好后，要往上摞的时候，那个活完全是男的干的嘛。经常那么举重物，腰肯定好不到哪去了。婆婆做起事来总是这样，忘了自己是个女的。
第二次回有种“临危受命”的感觉。当时和老公在外地，本来打算第二天就回自己家的。结果，晚上得知婆婆和公公闹翻，气得回娘家了。我就在老公的安排下，改了车票，凌晨五点起床奔回南方那个小村子。那也是我第一次自己摸索着回去。出租车，特快，动车，长途客车，公交，终于到了婆婆的娘家。她看到我还是蛮激动的，我就坐下来听她说了说事情的原委，免不了中间还是要劝她“不要太当真，吵架的时候说的都是气话”。她赌气离家一两天也就是等着公公收回之前那些伤人的话，因为公公跟她吵得很凶时说了句“你在这个家没有资格说话” 。那时我才看到婆婆那颗柔弱的心，她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最亲的人不理解不支持她。其实，那真的都是公公的气话，这个家如果没有勤劳能干又有头脑的婆婆，哪里会有今天呢？结果晚上三叔和二娘还有一些亲戚就开着面包车接我们回家了。那是我之前在火车上预料的当天最好的结局。
后来在家和婆婆待了十天，开始的几天晚上我让婆婆和我一起睡，省得我害怕，也能缓解一下公公婆婆的尴尬。他俩不说话，但都和我说，我就夹在中间。基本上每天都是跟着她捡蛋，干点小活。每次婆婆做饭都特别利落又好吃，我觉得自己那三脚猫功夫实在拿不出手，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捡蛋这活最适合我，操作简单只需要消耗些体力，绝对是帮婆婆分担的首选。
那十天过得飞快。走那天，公公叫来一辆拉饲料的大车，托司机送我到最近的一个火车站。婆婆在车边上一直嘱咐着。其实那十天过得我真有点不想走了，习惯了每天跟着婆婆干活的日子，每天出一身汗，晚上洗洗睡觉感觉很踏实。做儿女的我们只能为她分担这么几天，她却一个劲儿得说我们“照爷（可怜）”，其实年复一年这样做着的她才是真的“照爷”。她每想到家里或者邻里任何一个有困难的人，都会念叨他“照爷”，如果有精力的话还要去帮他们的忙。要知道，这副热心肠是很多人都不具备的。
实际上她的儿子、儿媳妇跟其他家的比，也没有什么很出色的地方，可是在她那里就是非常好，好到让她能时时挂在嘴边，逢人就夸。她也常说：“伢们越是好，我越是要做事！”这其实是让我一直很汗颜的，我不知道婆婆看我哪里好了，整天不做饭，不做家务，不爱早起……
婆婆就是这么习惯于为这个家奉献，一刻也不愿停下来。从九月三十号听到她病发的噩耗，到十月十二号她去世，我们的婆媳缘分就这么尽了。这十二天漫长得让我无法形容……
三号下午那场介入手术让我们抱尽了希望。 因为术后我们给她喂药，她还能很清醒的说出些话来，中间我回去上班的一个星期里，姐姐说她还能自己睁眼，吃一些平常的食物。因为听护士说康复运动对自己恢复有很大好处，还忍着疼痛主动让姐姐帮她在床上做运动。婆婆的坚强真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比的。可到了十号晚上，病情还是恶化了，不得已又做了开颅手术。
我们十一号都守在医院时，哥哥说：“只要她醒过来，无论如何都会坚持给她治病。需要卖房就卖房！”本来我们预计的是肯定会有后遗症，但十二号凌晨一点我们收到了最后一个噩耗：医院已经无能为力了。当时真是崩溃！活生生的一个人，本来还准备等她手术完再照顾她再跟她说说话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陪她的最后几个小时，只能靠着我们一次次挤压那个呼吸机，才能维持一点生命体征。我才渐渐像认命一样，慢慢接受她要走的事实。边给她挤空气边看她那张还鲜活的脸时，真是一万分得不舍。她当时左眼一直是肿得睁不开的状态，右眼球刚开始也因开颅后脑部的压力太大快要突出来似的，慢慢得才随着呼吸微弱自己合上了，口里一直用医用胶带固定着一根吸管。婆婆从来也没这么虚弱过，没想到第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在这些天里，听亲戚们回忆很多关于婆婆的事情。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婆婆为了这个家，在不断得想出路，想办法，寻求改变。她除了种田，还打过柱麻，走街串巷卖过衣服，卖啤酒，给别人挽裤边做些缝缝补补的小活，开过粳米厂，去加工厂做过三年的衣服，在武汉种过蔬菜大棚，最后眼睛因为做衣服花了，身体也因种菜吃不消了才回家开起了鸡场。她无论做什么事总是拼尽全力得要做好，所以没有人逼她四点起床，她自己硬是这样坚持着。因为小的时候婆婆是家里的长女，通过几个姨和舅舅的讲述，我不得不再次对婆婆肃然起敬。她从十岁出头就开始帮家里做事，拉扯家里的妹妹和弟弟了。对于生活交给她的重担，她总是挑得那么从容，那么理所当然并且怀着满满的责任感！活了五十二岁的婆婆做了四十多年的事。如果秉性中没有刚强和坚韧的话，如何做到如此程度？
婆婆是我这么多年来遇到的第一个对生活那么有热情，又能让那么多人竖起大拇指的人！她那种做事干脆利落又停不下来的劲儿，任谁说也改不掉。她总觉得自己还年轻还可以，如果不是岁月给她叫停的话。她的一生实实在在得践行了“生命不息，奋斗不止”！换个角度说，或许只有离开才可以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我这样一想，心里就还好受些。
现在每每看到婆婆的遗像，总感觉她要亲切干脆得用家乡话喊我的名字。只是，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总怕耽误孩子们工作，不愿被人照顾，一生要强的婆婆，我们为您祈祷！别再挂念我们了，放心得回天上的家吧，孩子们都大了！
2014.1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