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布筋多，光棍心多

馬來西亞的辯論賽，近年來常設有所謂的「中休權」——意指比賽途中，雙方教練各有一次喊停機會，上台向選手面授機宜，計時一分卅秒。

就個人觀察，認為此一環節對於提升比賽素質，功效卓著。畢竟選手當局者迷，教練旁觀者清，短暫重整後，往往偏離的問題得以拉回，糾纏的僵局得以打破，場面頓時精彩不少。

德辯開賽前夕，深夜十一點多，領隊會議，主辦方向各校介紹這個大馬獨有的設置。末了，順口徵詢，問各校「若教練面授機宜時，有在紙張上書寫，則結束後，是否要帶下台來？」

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枝節。

問完，泰半隊伍表示無所謂。

是啊，你人都讓上去了，差幾張紙？

正打算一致通過，卻有學校提出顧慮，認為：「紙張若不回收，那萬一有教練趁著喊停機會，一口氣帶了十幾廿張筆記上去，怎麼辦？」

唔，俗話說「麻布筋多，光棍心多」……國際賽嘛，彼此計較一點，可理解。

既然有人介意，那麼，回收就回收吧。

图片来自少爷网易博客

於是，宣布結論。

至於那些缺乏教練陪同的隊伍，大會也解釋，只要事先告知賽場人員，則屆時就算沒人指導，選手仍可主動喊停，彼此討論。

才說完，某校便質疑：「那這些沒有教練的選手，彼此在討論時若有書寫行為，事後紙張是否也該一併銷毀，以示公平？」

大會一怔。

接著，某校舉手：「希望大會到時能派人監督，好辨別桌上的紙張，哪些是該隊原本就有的稿件？哪些是喊停後才寫出的論點？」

眾人一怔。

最後，某同學態度嚴謹地起身補充：「再請問，對這些紙張回收的要求，是否訂有罰則？若教練拒絕收回，或選手拒絕銷毀，是否有分數上的懲戒？要扣幾分？」

我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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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深夜十二點……打辯論的人，想事情真他馬的與眾不同！

少爺算領教了。

問題如狼似虎，會議主席撐不住，忙請擔任顧問的國偉趕來處理。

國偉剛下飛機，風塵僕僕進了會議室，聽完各校轉達疑難後，不爭不辯不糾纏，一臉正經地回覆：「嗯，我想這些問題，最好是能在不變動章程的情況下解決。」

「所以這樣吧，凡是沒教練的隊伍，我們主辦方負責提供一個同學坐在台下，只要該隊打個Pass，他就會幫忙喊停，然後乖乖上台——聽選手們自行討論。」

「或者，你想叫他幫你們按摩一下也行啦。」

「至於安排的這位同學，當然不會帶紙上台……頂多是帶張Tissue囉。那麼用完後叫他記得帶下來，也是很合理的。」

「如此一來，各校條件一致，就不用再去沒收人家選手自己寫的紙張了。」

拍案叫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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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還有人擔心：「但場上情勢瞬息萬變，要是這位同學沒注意到台上的Pass，怎麼辦？」

國偉表情依舊正經：「喔，那我們會請他一直盯著選手，不准看比賽——我想，大馬同學這一點能力還是有的。」

「那麼，剛才提到的罰則要怎麼處理？」

「關於這一點，我想以裁判的角色代替大會回答。」少爺忍不住接過。

「首先，規定扣幾分是沒意義的，因為每個裁判給分寬緊不同——勝負只差一兩分的，扣一分，就很重；勝負動輒十幾分的，扣五分，也很輕。」

「故最後，還是得取決於裁判各自有多在意那張紙，對吧？」

「規定一堆細節，或許為難得了大會……但，拘束得了咱們裁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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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與新國大的華明閒聊，聽他談起「這個『中休權』的設計，本意就是要將各隊原本的台下優勢，一併帶上台去競爭——而既然都已是競爭中的一環，還要去計較對方會怎麼怎麼佔便宜，是沒意義的。」

「同樣時間，若人家教練居然寫得出十幾廿張筆記，選手也看得完，有什麼不公平？」

「否則，為什麼不去抱怨對方選手比你強，所以不公平？」

嘖，卅二支隊伍，爭論半天，華明一語中的。

打辯論的人，想事情果然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