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鸡蛋的盲人大叔
“卖鸡蛋咧,卖鸡蛋咧。”
这是在陕西西安著名的回民街上,无论风雨,无论冰雪,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每天都能听到的声音。这个声音在这条街上回荡了几十年,沿街的商户们的耳朵也听了它几十年,是那种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
这是一位卖鸡蛋的老人喊出的声音,也是一位先天性双目失明的盲人发出的声音。
他总是上身穿一件很有些年头的带有红色领章的绿色军服,下身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身体前倾,一只手在身后拖着一个小平板车,车上载着两只很大的装满鸡蛋的大竹笼。一根敲打着地面的长棍握在他的另一只手里,不停地发出咣咣咣的探路声,引导着他沿着小街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
这位始终带着笑容的盲人大叔,他的名字叫张喜平,是西安郊区马王村的人,家里有一个高龄的老母亲,还有一个已经结婚的女儿。
早年,他为了自食其力的生活,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开始学习卖鸡蛋。作为一盲人,他依靠着自己手的触觉和灵敏的听觉,小心翼翼地从笼里摸索着捡鸡蛋,摸索着把鸡蛋放进秤盘里,摸索着提起秤绳称重,也能摸索着在秤杆上左右挪动秤锤,摸索着寻找杆秤的平衡点。但是,杆秤上的秤星刻度他是无法看见的。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他是一个不为困难找借口,只为成功找方法的人,他特意在自己的秤杆整斤数的位置上做上了可以触摸的标记,这样他给顾客称出的鸡蛋在份量上丝毫不差。
他每天一大早就从二十公里外的地方,带着与他身高极不相称的,装满鸡蛋的浑圆的大竹笼,搭乘一辆公交车,然后再经过一次倒车来到这里。下车后,他摸索着找到自己寄放在一根固定电线杆旁的平板车,艰难地把两大笼鸡蛋放在上面,便开始了他一天的沿街叫卖。
虽然张大叔眼睛看不见,但他对这条街上的每一个商户都很熟悉,无论走到哪一家馆子门前,他都能准确地说出这家餐馆的名字,知道他们经营的餐食品种,也知道谁是这家店的老板。商户们都非常善待这位老人,也非常佩服他不向命运屈服的劲头,多年来,很多人都是他的鸡蛋的固定买主。
前文提到他有个女儿,他非常爱这个女儿,在女儿很小的时候,他就一直带着她在这儿卖鸡蛋。其实,这个女儿并不是他亲生的。
二十几年前,他卖鸡蛋的时候,在一个电话亭旁,捡到了一个刚出生仅三天的弃婴。尽管他自身生活颇为艰难,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孩子抱回了家。几十年来,他和老母亲一道,辛辛苦苦地把她养大成人,而且凭着日复一日的卖鸡蛋,不禁盖起了宽敞明亮的房子,也供女儿上完了小学、中学和大学。
女儿有了工作以后,一方面考虑到父亲的安全,另一方面也觉得他年龄大了,力不从心,不想让爸爸再去卖鸡蛋了。但是,他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总得为社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能为家里减轻一些负担,因此也就不顾女儿的劝说,毫不犹豫地坚持了下来。
每天早上,天还不亮,他就在女儿的护送下,带着那两筐鸡蛋到附近的公交车站上车。晚上,女儿总在巷子口昏黄的灯光下,翘首等待卖完鸡蛋的爸爸归来。接到爸爸后,她赶忙一手帮着他提起大竹笼,一手搀扶着他的胳膊回家。
张大叔是一个乐观的人,生活纵然对他有诸多的不公,但他总能那样心境澄明,云淡风轻地把老娘和女儿心上忧虑的皱褶抚慰得平平展展,让家里的生活一直充满温馨。
每天回家后,张大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娘交账,他总是乐呵呵地解开上衣的钮扣,从衣服的里面口袋里,掏出一天卖鸡蛋的钱,笑嘻嘻地悉数缴到老娘的手里。他说这是他每天感到最幸福的事情,自己这么大了,已经五十六岁了,每天还有老娘帮自己管账,真好。
当女儿把一大盆热腾腾的饭端在他的跟前时,无论是烩面还是稀饭,他总是笑着说香得很,香得很,自己女儿做的饭香得很。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边和女儿交流着当天卖鸡蛋的情况,积极回应着女儿的各种关切。他一直觉得,每天卖完鸡蛋回家,能吃到女儿亲手做的饭,能看到自己的老娘,能听到孙子喊他爷爷稚嫩的声音,他就觉得自己活得非常幸福,自己一天卖鸡蛋的劳累和艰辛,那都不算什么事。
张大叔是个非常守信用的人,在回民街上,他赢得了人们的良好口碑和充分信任。有一次,西安举办马拉松比赛,警察对回民街所在的西大街实施了封路,他答应女儿这一天就不去卖鸡蛋了,可以在家休息。可是,他突然想到自己前一天已经答应给一家饭馆送鸡蛋的事,承诺是金,他坐不住了,生怕没有鸡蛋会影响人家的生意,因而不顾女的劝阻,执意在封路刚一解除的第一时间,就赶到回民街,把鸡蛋给人家准时送到。
张大叔自强自立卖鸡蛋的事迹,感动了许多人,许多人也在默默地为他提供帮助,这让他一直心怀感恩。
他经常坐的那两路公交车的司机,对这位盲人大叔都非常熟悉,遇到他上下车时,都非常耐心地等待,并不时地为他提供了各种帮助。有些热心市民特意专程从很远的地方跑来买他的鸡蛋。有时天气不好,有人会一次性买完他的全部鸡蛋,以便让他不挨冻受饿尽快回家,这让他感到了社会的温暖。
有人曾问张大叔,如果来世上天还给你一双明亮的眼睛,你会选择做什么?他毫不犹豫地说,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做更多的好事,来回报社会上那么多的好心人。
人生十之八九会遇到各种不如意的事,有些可能会很残酷,让你觉得命运对你是这样的不公,认为活着是痛不欲生的折磨和绝望,是一种没有尽头的黑暗和炼狱。
如果你今天还在心生抱怨,动不动就垂头丧气,怨天尤人,那么盲人张喜平大叔在黑暗里摸索的一生,不知会给你带来什么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