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如芥子】莉莉丝的嗑瓜子史

【微如芥子】莉莉丝的嗑瓜子史

第二章  启蒙运动

从我诞生初起，就知道人生是一场荒谬了，所以我背叛上帝，选择做一个嗑瓜子的家庭主妇。

上帝定然不会原谅如我这般，用华丽的鲜花修饰己身，用虚无的语言编织幻梦。

不思进取，一心沉迷于嗑瓜子的女人。

没错，这就是我。

所以我投靠撒旦做他的情人，很简单，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嗑瓜子的魔女罢了。

上帝热爱创造，撒旦热衷毁灭，通过彼此的手段平衡世界。但世人厌恶魔鬼，那是他们不肯承认自己内心的恶罢。

我猜。

是夜，笙歌起，舞婆娑，霓虹灯和繁星争取夜空之一席之地。

繁星发来嘲讽的电报，要知道世界即使毁灭，它们依旧在天空中闪烁。

它们自诩为“永恒之物”。

我是不信永恒，或者惧怕永恒的，尽管也存世上千载。

瓜子壳落了一地，扫把两三下轻轻扫就。现在的凡人就这点爱好，不做圣贤，亦懒于思考。

我曾经也是凡人。

「 莉莉丝 」

“我们来谈谈莉莉丝吧。”

“动画片里的吗？”

“是小说里的。”

“可我蛮想听听看明朝的历史诶。”

我和小猫以前是因为嗑瓜子谈历史故事所熟识的。那天社团开会我去得太早，无聊至极便出去在炒货店买来半斤焦糖瓜子。

“你好，请问这里是A栋103吗？”

我正吧唧吧唧嗑着瓜子，嘴里已经快起泡了，突然听到有人问我话，“是呀，你也是GB文学社成员吗，快来和我一起嗑瓜子。”

她害羞地笑了笑，眉眼弯弯，透露出一种少女的单纯。

嗑着嗑着，聊着聊着…

“话说，明朝的皇帝也会嗑瓜子吗？”她突然问道。

“你以为他们是仓鼠啊？”

“诶…”她突然低下头，拿出手机默默地上了知乎搜索:“皇帝会嗑瓜子吗？”

我惊得瓜子掉了一地，忙制止她，“你别查了，肯定不会嗑啊…”

“为啥？”

“嗑那么多瓜子嘴里肯定会长泡，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肯定会有专人把瓜子壳…”

“原来如此…”她急忙打断我，“看来皇宫养了很多仓鼠。”

“……”

你究竟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 我 」

天使有白色的羽翼，而我没有。

天使有圣洁的光环，而我没有。

但我有嗑不完的瓜子，起初我很快乐，我以为随心所欲的好时光来临了。

但我并不知晓这实在是我的命运，就像西西弗斯有永远推不完的石头，而我这条嗑瓜子之路也将漫长得没有尽头。

神啊…

我们为何都要背负各自的痛苦，遵循着同样的命与运，活在这个古老得发霉的世界呢？

你知道的，当爱好变成任务，每日的重复便只能使我倍感煎熬，可我的老情人已经自顾不暇了。

你看，人间滋生如此多的罪恶，皆由他引诱而发。

你能说都是他的错，不是你的内心在作祟吗？

曾经我只是一个热爱嗑瓜子的小女孩，渐渐地几千年之后，尽管容颜未衰，人间的沧海几度变桑田，桑田复又变沧海。而我嗑的瓜子散落宇宙，或许也可以化为一个银河系。

真是忧伤啊，最近一个凡人读到我的历史，居然要叫我“莉莉丝奶奶”。

人类，真是可悲可恨的生物，一边在恶魔的诱惑中苟延残喘，一边祈求上帝的恩泽。

倘若我是那神，我也不要谈什么救赎了。

「 莉莉丝 」

第二年，我和小猫才成为舍友，这时候我们已经不需要再去开什么GB文学社大会。回顾往昔，竟在不知不觉中浪费太多我嗑瓜子的时间。

“对了，你嘴里还老是长泡吗？”

“放心，我早就不那么嗑瓜子啦。”

刚开学那几天，她偶然问到嗑瓜子的事情。

“想不到我们的缘分竟然从半斤瓜子开始的啊，”她顿了顿，“对了，你嘴里还老是长泡吗？”

“放心，我早就不那么嗑瓜子啦。”

“为啥？”她放下手机，转头看向我，脸上满是狐疑。

“最近看没看新闻，有个女大学生嗑瓜子嗑太多进医院了，原因似乎是跟唾液什么的有关吧？”

“这么厉害，那你还是赶紧把瓜子戒了吧，万一哪天走火入魔可不得了。”

但我不能把嗑瓜子这个喜好完全戒掉，因为倘若人生太无趣，那么它必然能增添一些乐趣。

五香瓜子、焦糖瓜子、奶香瓜子、绿豆沙瓜子、西瓜子、葵花子。

死人办丧事要嗑瓜子，结婚办喜事也要嗑瓜子，生孩子办酒席亦要嗑瓜子。

花生瓜子糖，瓜子占据了人生那么多重要的时刻。

瓜子，瓜子，嗑瓜子。

吧唧吧唧嗑个不停，在潜意识里我已经退化成一只仓鼠。

为什么说退化？不正是因为人类总是说自己是所谓的灵长类动物嘛，所以当我变成仓鼠，把嗑瓜子当成使命，便已在麻木的动作中找到一点慰藉。

恰恰不是在这样可爱的行为中进化了么，在虚无和大道中，虚无即大道，而我忘记悲鸣。

悲伤是为了什么？烦恼忧愁，被躯体所劳役的心灵，皆掩藏于这样的动作当中。

从我诞生初起，我便知道人生是一场荒谬了。

「 我 」

从我诞生初起，我便知道人生是一场荒谬了。

「莉莉丝」

倘若上帝爱世人，也请将我一同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