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二)
比之北朝的生机勃勃一路猛进,南朝却是可怜得紧,堂堂的华夏正统竟成为了胡人口中的“岛夷”不过南朝的确是不怎么样,短短一百六十九年的时间,便换了四朝,比起北魏还真是短命,南朝的历史可以说是一路动荡一路委屈,不过纵是如此,南朝却也是影响深远,毕竟失败也是成功的经验。
南朝是自刘裕篡晋开始的,刘裕不是第一个篡晋的人,却是最后一人,东晋与其他流亡小朝廷一样过得很不畅快,北有强敌只能偏安江表,收复之事成了一句空言,而自己内部也是一塌糊涂,名为中央政府,却连自己的中央军都没有,一切军事力量皆要仰仗西北二府,掌管政治的士族门阀更是只顾争权享乐,十足的酒囊饭袋,这样的政府如何能够统御天下,哪怕只是江表之地,又如何能够不生叛乱,只不过之前的两次都有名臣相助,可以幸免于难,不过这第三次和以后的几次就没那么好过了,而刘裕的发迹也要源于这第三次叛乱,孙恩之乱。
孙恩此人就是一个神棍,自称是道教徒,实际上是邪教头目,四处蛊惑民众,公元339年孙恩裹挟了数万百姓抛家弃子跟他干起了造反的勾当,其实这帮人怎么看都只是一帮乌合之众,却攻城略地大杀四方,竟也成了气候,因为东晋那边更是荒唐,当时会稽郡的太守王凝之,也就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次子,听说叛军来袭的时候不仅不设兵防,还整日待在一间小黑屋中烧香,到处说自己请到了阴兵相助,收拾叛军小菜一碟,呵呵,他倒是比孙恩更像是一个神棍,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城破人亡,当时的东晋士族大抵都是如此货色,这样一帮人守城,就算是妇孺来攻,只怕也拿下了。
既然政府无法御敌,那便只能依靠两府,领命御敌的是北府,而也正是在这场平叛中刘裕脱颖而出,一个年轻的将军,一个庶族出生的寒士,凭借着自己的英勇创下军功,登上了历史舞台,同时也为别人开启了一条新的道路,东晋之前的政治都是由士族大阀垄断,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决定一个人未来的是出身而不是能力,士族出身的人理所应当的身居高位,而寒门则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也是政治腐败的恶因,但刘裕的成功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这个希望便是军功,虽然危险但回报却也不小,凭借军功一个小兵也可以出人头地成为将军,甚至是登上皇位,南朝开国皇帝的出身大多并不好,而南朝的根基也都是由这些寒门组成的军事集团,虽然南朝的探索并不算成功,但却也为后来人留下了灵感。
东晋依靠着两府的力量平定了叛乱,但中央政府和两府的关系却并非如此和谐,东晋政府一方面离不开两府的军事力量,一方面却又时刻提防着两府做大而威胁到自己,两府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为了政府而牺牲自己的力量这是他们不愿意做的,但身为名义上的臣子却又不得不听命于政府,同时又在害怕自己功高震主,被政府打压,所以两府与中央政府早就是离心离德,只剩下了表面上的东西,翻脸是迟早的事。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孙恩刚走,桓玄就来了,桓玄是桓温的小儿子,桓温之前我们也提到过,王猛在决定辅佐苻坚之前去找的便是桓温,桓温也早就和东晋不是一条心了,只不过没有机会,否则也不会留给桓玄,桓玄坐拥西府,兵多将广,这可不是孙恩之流能比的,两府反了一个,平叛就只能依靠另一个,可惜北府却倒戈向了西府,当时北府的督帅是刘牢之,不过投降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不想打,刘牢之怕攻破桓玄之后自己这个单单剩下的北府督帅会功高震主,司马家容不下自己,赐无可赐便只有赐死,唉,他也不想想如果东晋都容不下他,桓玄又怎会留的下他。果然再无敌手的桓玄势如破竹,在接管东晋的同时也接过了刘牢之手中的兵权,可怜的刘牢之就这样成为了孤家寡人,兵权没了,至于人心早在他投降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最后走投无路的他只能自杀。
刘牢之看不清局势,刘裕却看的清楚,在刘牢之投降的时候,刘裕就与他分道扬镳,而在桓玄称帝后的三个月,刘裕起兵,虽然只有不到两千人,但确是人心所向,打仗这事有时候人和的确是所向披靡,桓玄毫无疑问的败了,刘裕成为了最大的赢家,不过刘裕却没有急着迈出那最后一步,他需要先造势,十几年里,刘裕灭南燕破西蜀平后秦,威望达到了顶峰,已经是宋王的刘裕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是送帝,套路依旧是老掉牙的禅让,王莽的新发明真是倍受人们的青睐,公元420年,刘裕即皇帝位,定国号为宋,南朝也就此展开。
通过刀兵开始的朝代,一路上也少不了杀戮。刘裕死后两年便有两位宗室被杀,其中之一便是刘裕的接班人少帝刘义符,杀人的是顾命大臣徐羡之及傅亮等人,杀人是为了拥立新主,只可惜新主继位一年后便处死了这二人,唉,真是兔死狗烹,继位的刘裕的三儿子刘义隆,也就是宋文帝,对于这位皇帝我第一次听说是因为辛弃疾的一首词“元嘉草草,赢得仓皇北顾。”一副狼狈模样,不过刘义隆并不能算是无能,毕竟元嘉之治便是由他实现,也有雄霸之心,不甘偏安江表,只可惜他生错了时候,他北伐时,北魏的皇帝是太武帝拓跋焘,这是一位真正的雄主,若是他爹刘裕还在,或许还能与其逐鹿一番,但他明显不够看,若非后来北魏后方出了问题突然撤军,恐怕南朝就要这么结束了。
刘义隆没有死在拓拔人手中却死在了自己儿子手里,还是被太子所杀,与一般太子篡政的戏码一样,刘义隆想要废黜太子,不料走漏风声,太子为了自保只能铤而走险,太子刘劭得了皇位却坐的并不安稳,因为毕竟这个皇位是篡权得来的,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况且外面还有一位握有兵权的三弟,若是他突然发难随便打个旗号,人心都不会向着自己,辛苦得来的皇位确是个烫手的山芋,事实也的确如此,刘劭最终是死在了自己的三弟刘骏手中,而自刘骏开始的几位刘宋皇帝则实在是不怎么样,个个杀人如麻,宗室人人自危,叛乱也就此起彼伏,失去天下已经是迟早的事。
夺得刘宋天下的是萧道成,情节也是一样的老套,刘宋内乱,皇室无法平叛,萧道成便站出来借着平叛壮大自己,顺便换了一个皇帝,作为自己称帝的跳板,最后则依旧是禅让的老套路,萧道成以齐代宋,却只存在了23年,成为南朝四国中最短命的一个,甚至没有取代他的梁武帝的在位时间长,梁武帝箫衍在位四十八年,是整个南北朝皇帝中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也是南梁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箫衍的政绩不少,但做的荒唐事也不少,比起皇帝箫衍更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箫衍笃信佛教,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盛况便大多出自这位皇帝之手,若只是修建些个佛堂庙宇也就算了,更为离谱的是箫衍曾四次到寺庙中舍身,舍身就是舍去凡身,供奉佛祖,而每次的结果都是大臣们要死要活给劝回来,也不是白回来还要交钱赎身,而且每次都是一亿的巨款,四次就是四亿,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当非要出家当和尚还闹了四次,真是荒唐至极,南朝的皇帝也真是有趣,除去少数几位雄主和几个傀儡皇帝以外,要么荒淫无度,要么杀人如麻,再加上一个梁武帝,个个都走极端。
梁武帝笃信佛教,不过佛祖却没有如何保佑这个信徒,在某种程度上箫衍是自己作死的,南梁时北方已经由统一的北魏分裂为东西两魏,东魏将领侯景因为和新继位的主子不和,便决定携黄河以南十三州的土地向南梁投诚,这是一块肥肉,但箫衍也不想想自己是否有胃口吃的下,结果不仅一亩地没拿着,派去接应的援军还被东魏打了个落花流水,没办法只能与东魏议和,还真是尴尬,不过最尴尬的还不是他,是侯景,因为东魏开出的议和条件是交出侯景,侯景此时可真是进退两难啊,被逼上绝路的侯景,索性决定放手一搏来票大的,侯景调转枪头直取南梁,谁又能想到侯景凭借着区区千人残兵老弱,竟一路杀到了建康城中,侯景的成功多亏了南梁自己人,首先是内奸萧正德,萧正德是箫衍的养子,也曾做过太子梦,不过在箫衍有了儿子以后,便不得不醒了,太子当不了索性便把宝压到了侯景身上,为侯景大军打开建康城门的便是他,而剩下的勤王之人也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侯景军队势如破竹,他们却止步不前隔岸观火,国将不存,他们还在花天酒地,如何能够不败。
台城失守,箫衍与侯景终于见面了,此时的梁武帝到是颇为从容,居高而问,兵甲在手的侯景竟汗流浃背,不敢仰视,不过梁武帝的头总是要低下的,公元549年,被软禁宫中的箫衍耐不住酷暑,求着要喝一碗蜂蜜水都不能,结果竟悲愤交加,活活气死,唉,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袁术这个人。念了一辈子经吃了一辈子素却落了这么个下场,不过这却不能来怨佛祖,反倒是他活该,侯景兵临建康城下时,曾给城中百姓发了一些传单,传单中列出了王公贵族的奢靡生活,这些人不耕不织却能花天酒地,花的是谁的钱,箫衍四次的赎身费用,用的又是谁的血汗,哪一样不是民脂民膏,真不知道他信的什么佛,念的什么经。
至于南朝的最后的陈,日子过得是更加可怜,经过前三朝的一通折腾,到了他这里土地已是小的可怜,就连长江天险都落入了敌人手中,真的是无力回天了啊,而北边这边也不太平,东西魏被北齐北周取代,北齐又被北周给灭了,等到了陈叔宝的时候,北方已经变成了大隋,而当杨广将陈叔宝从井里捞出来的时候,南北朝的时代彻底画上了句号。
南北朝,中国的又一次大动荡大分裂时期,其实历史上每一次这样的时期都是一次大的修补,他意味着之前的制度以及行事方法已经彻底的僵化,已经不足以来维持这个国家的前行,而长时期的分裂也迫使人们去反思和探索新的道路来使这片土地能够重归统一,继续前行,东周时期是这样,没有春秋战国也不会有秦汉帝国,现在也是这样,没有南北朝也不会有隋唐,后来的五代十国也是如此,这些时期虽然动荡但却意义重大。这是我们这片土地上特有的纠错机制,这或许也是我们的文化得以传承至今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