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时光搁浅的花季（03）我爸不是神经病
时光搁浅的花季
文/安小雅
我好像习惯了伪装，总是把微笑留给白昼，把泪水留给黑夜。所以，我爱上了黑夜，因为黑夜可以让我卸下伪装，做回真正的自己！
我总以为，我和别人一样，我们都是由爷爷奶奶照顾长大的孩子，可是有一天……
“唉，我告诉你哈，小雅她爸爸是神经病”
“就是就是，你知道吗？我曾经看见他跳泥坑里洗澡，像头猪哈哈哈……”那笑声此起彼伏，就像西游记里，孙悟空犯错之后被唐僧念紧箍咒那般痛苦！
他们又开始议论了，这都源于我的爸爸，他，昨天回来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单亲，什么叫留守儿童。
我只知道，别人家的爸爸回家时，他们老远就跑上去，被爸爸抱起，亲了又亲。
可是我的爸爸回家时，我只能悄悄躲在角落里，因为，我亲眼看见他拿起菜刀乱砍的样子，虽然他没伤过人，但他发狂的样子足矣令我恐惧不已。
那种感觉就像是掉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冰冷吞噬着我，让我无法呼吸。我害怕，有一天，他会拿着那把刀指向我。
“咚咚咚”门又响了，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与他有关。
是的，他回来了！
爷爷和村里的伯伯一起把他抬了回来 ，我悄悄地跟在他的身边，不敢看他。但我知道，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
我偷偷看过他偷看我的眼神，那是一双含着泪的、无神又无助的眼神，只有他看我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眼神！
他伸出手，朝我这边，叫着我的名字。我的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尽管我从不当着外人的面哭，那样会很丢人，可我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
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
“爸爸，到家了，你好好养病”我抹着眼泪对他说。
“小雅，爸爸对不起你啊！”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第一次和爸爸这样零距离接触，我可以感受到他凹凸不平的双手，那厚厚的茧子咯的我生疼，我很想松开，但我知道，此刻不能再刺激他！
他缓缓地松开一只手，从他兜里掏出一把零钱，颤巍巍地放到我的手心里。“小雅，爸爸无能，以后不能再赚钱了，只有这些，你拿着，买糖果吃！”
“你这个装疯卖傻的东西！”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到哗的一声，零钱散落了一地，我后退了几步，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爷爷。
“你不知道，他给路过的行人要钱，为了那一块钱，他可以给别人下跪，下跪啊！我的老脸都被他丢尽了！”爷爷带着怒气吼着。
“你真是够了，孩子活着回来就好”奶奶带着哭腔说。
“都是你给惯的，他怎么不死外面！”爷爷吼着，用手指着爸爸，还不停地跺着双脚。
我从未见过爷爷这样，说起爸爸，他就像一头失控的狮子，不但毫无感情可言，还想要把我们撕个粉碎！
“好了，他叔，孩子还有病，你就多担待点吧！”
“多担待？从他十八岁那年，我就没少操心，我不说，外面都以为我这个做父亲的多坏，今天我好好给你们说道说道”这个时候的爷爷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害怕爷爷讲这段黑历史，对我来说，是伤痛，我无法想象我的爸爸是这样的形象！
在我心中，他本是天上的星星一般耀眼，可是爷爷将他变成了一块石头，再后来变成一粒细沙，最后掩盖在尘埃里，被唾骂、被践踏！
“别说了，别说了，你们别说了！”我的双手紧紧地抠着墙角，愤怒驱使着我，我想要把它们抠的粉碎。可是在这些钢筋水泥面前，我的双手是那样地不堪一击。
爷爷瞪了我一眼，还想要说什么。
“好了好了，他叔，孩子还小，别吓着孩子了，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邻居伯伯像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仓皇逃走了！
“小雅，你爸爸是不是，是不是又疯了。”我本以为我早早地去学校，就可以避开他们，可总有些人喜欢八卦。也难怪，这个世界本就是由行行色色的人组成。
“是的”我面无表情地说道，又添了一句“他每年都会在这个季节发病”我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冷冷的，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喜欢问我这样的问题，明明昨天他们已经见过那种场面。
“小雅就会学习，她不会笑也不会哭，你看她爸都那样了，她刚刚说着也不哭”他们边说，边偷偷地看我。大概是做贼心虚吧！还装腔作势地捂住了嘴巴。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真实目的吧，那些表面上的关心，实则暗藏了赤裸裸的鄙视。
他们说的没错，我既不会对他们笑，更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哭。如果平时我让他们抄抄作业，他们迟到的时候我通融一下，或许，此刻他们都会围上来，貌似很关心地问长问短。
可是此刻他们围在一起，“你不知道，我奶奶说，神经病是治不好的”，“他爸爸那样，不知道她怎么学习那么好，老天真是不公平！”
“你们够了！我爸不是神经病，他不是，他不是……”如他们所愿，我哭了，大概是伪装了太久，再也无法坚强下去了！
泪水溢满我的眼眶，我闭上了双眼，识图留住他们。可是我越想挽留，他们越是不愿停留。泪水划过我的脸颊，遗落在了尘埃里！
“说够了吧！小雅她爸都生病了，她已经够可怜了，你们还说、还说！”
这个声音就像是黎明前的一束光，冲破了将要吞噬我的黑夜，带我走向光明。
我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爱以貌取人。大家都说她胖，说她脸上都是麻子。可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她比他们要美上数百倍。他们善妒，他们喜欢把我推向黑暗，可是她永远都会在风口浪尖上拯救我，在我看来，她就是一个美丽的天使。
“小雅，不要再伤心了，爸爸是神经病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无法让他们闭嘴，你就做好你自己。”她说的很对，我们都是被嘲笑过的人，她能理解我在黑暗中的挣扎！
“你知道吗？我爸不是神经病，他是精神病。”我小声啜泣着。第一次，我感受到，这份冷暖自知的孤独，唯有她懂！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