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计中计(其三)
我如坠冰窖,一瞬间竟有些头晕,流苏抱住我,接过纸条,面色一沉。
之后我与流苏,共卜了一卦,此行皆是大凶。
流苏看着我,半晌未说一句话。
最终的决定,仍是要去救他,想必是容玉因为老太君去世,新皇又袒护我,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抓了苏如卿。
虽说是大凶,但我擅长巫术,而容玉擅长傀儡。此番前去,不知真假,但是必须要去。
临行前,流苏交给我一个香囊:“浅浅,若到生死关头,定要打开,方可保你一命。”
说是我一人前去,流苏还是将我送到了齐国都城,千叮万嘱:“生死紧要关头,会保你一命。浅浅,定要安全回来。”
我让他待在祭司府周围,如若有异变,便来救我。
齐国祭司府是为齐国祭司而设的,那里便是容玉的容身之处。
守卫替我开门又将我领至后院,一路上金菊一片,沁人心脾。
后院里多了几颗红叶,想必是她是念着容府的。
亭中一抹红色的妖娆,如同盛开的牡丹。
“你来了。”她头也不回地问候。
我直奔主题:“苏如卿在哪儿?”
她指着旁边搁置的万凤朝阳服对我说:“穿上。”
“万凤朝阳服?我为什么要穿?”我有些差异,自八月二十四之后,我便再没拿出过那件衣服,竟大意了。
“你认为你现在还有资格和我谈判吗?”她斜眼一瞥,命令道:“穿上。”
我只得将衣服穿上。
霎时间,天雷滚滚,仿佛随时会落下。
一刻钟过去,又恢复了晴空。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诧异地看着:“怎么会这样?”
突然一道惊雷落下,正中容玉。
烟尘过后,只剩下一堆穿着红衣的枯木。
霎时间天旋地转,周围景象突变,我仔细一看,竟是一局棋。
“不愧是长姐姐呢,巫术运用得炉火纯青。可你终究还是暴露了。”她自众棋子中走出,笑得妖冶至极,颇有容家红叶的样子。
“你从小什么都比我好,哈哈,明明我们能力如此相近,却因为你是长女,所以你是姜国的大祭司,而我只配留在这小小的齐国。”她狂笑起来,让我有些抓不住思绪。
接着又说道:“因为你娘家是苏府,所以你可以和苏如卿 卿卿我我,还能得到他的爱。”
“因为你是长女,是祭司,就连四叔,都对你唯命是从。”
“容浅,你觉得,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我听着,也只能听着,我何尝不想摆脱这一切?
“你若是要,所有的都可以给你。”我淡淡道。
“给我?”她的表情浮夸至极,仿佛听到了极其可悲的笑话,“你认为你现在的施舍有什么价值吗?”
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了:“苏如卿在哪里?既然你喜欢他,又为什么要伤害他?”
她轻笑一声,还装作认真思考了一番:“唔……大概是因为……你想要的东西,我都想毁了罢。”
“和我下一盘棋,这棋,你一点都不陌生,从前我与你对弈,你总赢我,这次,我定会赢了你。”她说得随意至极,“对了,忘了告诉你,苏如卿这在这棋子里面哦!他,还在等你呢。”
我心一紧,只能凭着感觉去找。
对弈开始,每一个棋子,都是一只高大的石马,只不过这些马,都要靠灵力去挪动。
24只马,最后,我与她,只剩下一只。
“你要想清楚呢,浅浅,如果这两只马撞在一起,怕是你的如卿哥哥,便要从此消失了。”
可是如果我再一味地躲闪,这只马,就会朝我碾压过来。而且,时间拖得越久,我的灵力消耗越是严重。
“浅浅!浅浅!”苏如卿的声音让我如梦初醒,周围幻境再一次破灭,我已在大牢中。
苏如卿身上,血痕斑斑。头发也四处散乱着。
容玉从门口进来,仍是那一身血红色的妖服。
我凝结风刃向她飞去,她竟没有丝毫躲闪。
那是个傀儡。
忽然,容玉又出现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多得如过江之鲫。
而我的灵力,已所剩无几。神智也有些许恍惚。巫术的施展需要灵力的支持。我不知为何容玉的幻术和傀儡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突飞猛进,又或者说,她原本,就比我优秀?
再来一次,我便死定了。
“浅浅,生死关头,一定要打开。”
猛然记起流苏赠予我的香囊。
里面,竟是一颗血玉。
于是,一切都结束了。
傀儡术的施展,本体一定在附近。
所有的傀儡,都被烧焦,而容玉吐出一口鲜血,狠狠诅咒我:“容浅,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别想逃了!我早已通知容府众人来抓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冷冷地看着她,到最后,仍是不肯放过我吗?
催动血玉,已经耗尽我最后一丝灵力,我支撑着,将苏如卿从刑架上取下。
彼时的他,已经奄奄一息。
我挣扎着,把他背到背上,双眼已经有些发黑。
“苏如卿,你要活着,你欠我的,要还。”
他在我背上,时醒时沉:“浅浅……兴许……再也还不清了……下辈子……我还!”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一个跟头跌坐在地上,苏如卿被磕着,吐出了口鲜血。
我像个孩子一般,放声大哭:“苏如卿!你不许死!你欠我的!不许死!……我都来救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死!为什么!”
他再也不会回答我了。
我只记得,那日夕阳渐没时,他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一片。
我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这样。
当流苏找到我,将我扛回去的时,我想,那时八岁的容浅,早已随着二十三岁的苏如卿走了。
剩下的,只有十八岁的容浅,和二十岁的流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我昏睡整整一月醒来时,整个姜国都不是姜国了。
没了大祭司的容府如一具任人宰割的空壳,新帝的勃勃野心终于没了牵制,他率兵而起,轻而易举地拿下了齐国。
而流苏,那颗血玉是他的灵源所在,没了血玉的流苏,如同一个废人。
再见花梨夫人,她已经被册封为后了。她仍是那笑意盈盈地姿态,替我抹去的额头的冷汗,然后将我的恐惧洞悉。
“别怕,容家没了,新皇还是喜欢你的。”
她只留下这句话,却让我胆寒无比。
我替新皇铲除容家,现在,轮到我了。
我与流苏连夜逃离了梧州城,在山林间隐世。
这也算是我对流苏诺言的实现了。
苏如卿,我的苏如卿,你若是还活着,是不是定会笑我是个傻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