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6

2021-06-10  本文已影响0人  椅门回首

第六章

      经那夜针锋相对以后,连着几日秦姝之面对曲怀陵都是异常的冷淡疏离,一个好脸色也没有露过,不过他照常是热脸贴着冷屁股,日日留宿,嘘寒问暖。

      日子飞速流逝,不过几日便到程沅琪大婚之日,天还未亮,她便携着小秋与小平子二人来到枣明轩,小桑将她领到康儿的房前,便回屋去收拾行头了,她要陪公主一同出宫。

      秦姝之独自一人走到床边,康儿熟睡的模样让她满心的怜爱,最近她总是有意的克制自己不来看他,距今有好些日子没见,她的康儿感觉又长大了些。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能一直照顾、陪着他平安的长大。但没有那么多如果,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必须让康儿改头换面安全的出宫。

      前几日她便传信出去,皇姐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她托皇姐提前先准备好一具与康儿各方面相同的男童尸,待用特殊药物保存好后,到时找个合适的机会偷偷弄进宫来。

      她会挑一个吉利的日子,在众人疏于注意的时候,用死尸替换康儿的身份,届时枣明轩发生一场意外大火,此后世上便再无前朝遗孤秦允康,有的只是一个全新的康儿。

      她要做到一切天衣无缝,让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同时还要尽量的保全那些帮助她的人,在这么多双眼睛之下底下部署这些事,无疑是艰难的,但是再难她也要试一试,这就是她来到这的使命。

      她只待了一小会,便默默退出房内,众人早静候在厅堂处,小秋与小桑褪下宫女的服饰,换上她提前准备好的平常的衣裙,显得整个人清亮又生动。

    不同以往,这次的出宫加上小平子一起,所以让他也换上了小厮的服饰,这样看来也还算低调,她不想惹来过多注意影响到沅琪的婚宴。

    王嬷嬷等人一见她,便恭敬的上前行礼。

  “听小桑说,您此行出宫参宴会经过东福大街,老奴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托在姑娘回宫时,带些东福大街上品香斋的红稞糯团,那家铺子开了很多年了。”

  “说来不怕您笑话,虽然这宫里什么都是顶好的,但是老奴年纪大了,越发容易想念早些年喜欢的小糕点。不是老奴故意吹大,那品香斋的红稞糯团,滋味可算的上是一绝……。”

    “听嬷嬷这样一说,那品香斋我可是断不能错过的,此事我应下了还请嬷嬷放心,您就安心在宫里照顾康儿,那红稞糯团我定会记着给您捎来。”她轻拍王嬷嬷手背,微笑的说。

      “如此、老奴就先在这谢过姑娘了,这一路可要小心些……”

    “多谢嬷嬷关心”

      “……”

       

      不久后,一辆外貌普通的马车,奔跑在宫门外的青石板路上,发出绵绵不绝的哒哒作响的马蹄声,趁着曙光初现头也不回向前奔驰。

      小桑会功夫所以认了出来,那正在赶着车沉默寡言的年轻男子,便是那武功高强日常躲在暖玉阁外监视她的暗影。

    小平子与其一同坐在车头,这二人好歹都是为一个主子卖命的,却相互之间聊不上几句话,只听着车厢内传来的嬉笑声,沉默的坐了一路。

      车厢里头烛光昏暗,端坐不过一会的秦姝之便觉有些倦怠,干脆侧躺在软塌之上闭眼养神。小桑看着一旁小炭炉上温热的,早先就准备好的米糊,短脚的小木桌放着一套名贵茶具和几碟精巧的食盘。

      小秋细致的在她枕边,放置了装有薄荷脑的香囊,用半透明绣花小团扇,上下均匀的扇着,这味道能醒脑净化空气,因恐外头风凉露重而车窗紧闭,久闭之下这小小的空间内气流凝滞,故而让人觉得闷的慌。

      不久马车停下,耳边传来形形色色的来往路人的说话交谈声,敲锣打鼓的声音如雷贯耳,让她不由强睁开眼,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车门一开,秦姝之由小桑掺扶着下来,程府到处是张灯结彩,鞭炮纸屑掉落满地,大红色布地毯从府外台阶下,一直延伸府内各处。

      小平子急忙上前向门卫递上请帖,那门卫先是看了看行头朴素低调的几人,继而又再三确认贵宾请帖无误,眼中带着困惑将她们一行人向府内引进。

      因为后院男子不得擅入,所以小平子等人要在内院的大门外处等待,于是暗影只能静静一言不发的看着秦姝之与侍女小秋、小桑,轻车熟路的朝着往程沅琪的院中走去。

      这条路她小时候曾经走过许多遍,记得途中每一处景观,记忆中的相关的零星片段,涌现在脑海处,一时间竟生起恍如隔世的唏嘘。

      她们刚刚走至她屋院的大门,程沅琪的贴身侍女春伶像是恭候多时一般,急忙上前行过礼,又惊又喜的模样,笑着行过礼引她们进自家小姐的房间。

      丫鬟春伶想自家小姐果然料事如神,这秦公主当真如约出现在她的大婚之日,说来贵宾帖还是由她送去皇宫的。

      她当时送去的途中,心中总是犯怵,依秦公主现在的尴尬处境,虽说早些年与自家小姐情同姐妹,但这几年算是彻底断了联系,且情况敏感想来二人关系生疏,应该不会出现了。

      但不知为何小姐非常肯定的相信她会来,因此吩咐她在门口注意迎接。她也不好说让小姐扫兴的话败坏她心情,只能带着忐忑的心,天不亮便眼巴巴的注意着院门口的动静。

    今日小姐出嫁,府中到处一派喜气洋洋,随处可见身影忙碌的婢女嬷嬷,她望眼欲穿的在大门处看着来来回回的人。

    等候多时,这才总算瞧见那翘首以盼的身影,正不紧不慢的想着这院门走来。

    秦姝之刚跨进房门的横槛,便听见里头传里好命婆在给新娘妆梳头的声音:“一梳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秦姝之听到这携小秋等人停步房门口,手中托着一个缎面的锦盒,她不能打断好命婆的上头仪式,不吉利。于是直到那最后一句‘十梳夫妻二人到白头’结束了仪式。

      她才动身朝着梳妆台靠近,程沅琪背对她坐在喜凳上,全部梳起来的发髻上,是一顶大气鎏金的头冠,从头到脚皆是鲜红色一片,富丽绝美嫁衣彰显的她千娇百媚,柔情万种。

      她的眼眶莫名湿润,鼻头一酸,声音带中着些许的哽咽。

      “沅琪,我来了~~ 。”

        程沅琪下一刻回头望去,眼中同样是布满湿润的晶莹,面庞上大大的笑容像是在欣慰诉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一定会的……

      之后,她们摒退了屋中所有不相关的人,两个坐着说了会私话,她们太久没见了,想分享给对方的情感太多,好像怎么都说不尽。

      直到最后,门外下人来催说新郎官已经来接亲了,让她莫要误了最后拜别一次父母的时辰,秦姝之亲自帮她盖上了红盖头,搀扶着她一同前去大堂。

      还没走进去便发现厅堂处,此时已是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门口新娘子的身影。高堂上座自然是程大人与程夫人,底下人群中间站一位身着新郎官喜服,胸系大红礼花,头上戴着礼帽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

      她在众人惊诧的目光洗礼下,将程沅琪送至新郎身侧,显然现场有不少人认出她身份,她的出现以及刚才的举止,都让现场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生出不少的好奇探究的意味。

      红盖头下程沅琪听力自然更是敏锐,她手心不知何时湿润了,加重了点力度,紧紧的牵住秦姝之的手。

      她当然明白程沅琪心中所忧,怕她会因此受到不好的影响。为了让她放宽心,她用另一只手在她手背拍了拍,意思是没有关系,她早就料到会被人议论纷纷的。

      她静距离的瞧见了新郎官余尚温,见他面上闪现过一瞬的惊讶,随后将其敛去恢复成淡然得体姿态。余尚温虽然没见过先秦公主,但闹的满城风雨的传闻轶事,他也是略有耳闻。

      今日一看,这女子确实是同传闻无出入,是位不可多得国色天香一般的妙人,令人心动难抑,怪不得当今圣上会不顾朝臣反对,硬要将前秦的公主豢养在深宫后院独宠。

        他相信在不久以后,朝堂上皇宫内那隐藏在水底的暗涌,即将掀起一场可怕的轩然大波。到那时他要如何明智的站队,就变得尤为重要了,进或退恐怕就在此一举。

      秦姝之当然想不到,表面上云淡风轻余尚温背地里已经开始衡量利弊,打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她为了参加今日的婚宴,特地穿上旧时里最喜爱的粉紫色拖地流风长袖裙,搭配上适宜的配饰,哪怕只是略施粉黛依旧是楚楚动人,仪态端雅,清艳脱俗的令人心神荡漾。

      这身打扮犹如空谷幽兰,让人看着非常得体舒服,有着低调的张扬,既不会抢人风头,又不会显得寡淡朴素,觉得她有轻视之意。

      相较之下新郎官的淡定,高堂上座的程大人与夫人就没有这么平静,他们的笑容逐渐消失,脸色复杂难喻,有意外、愧疚、但更多是尴尬。

      她其实能够理解他们二老的难处,她身上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谁又敢不顾后果的公认的与她交好。一个不小心的被指认成勾结前朝余孽,被那些面和心不和的同僚弹劾挤兑一番,他们一家这么多口可还活不活了,人言可谓。

      但说要彻底撇清关系吧,他们也是像看自己的女儿一样看着秦姝之长大的,当年因为程夫人与先秦皇后的交好,连带他的仕途一直顺风顺水那么多年,以往那么多年的恩情毕竟是真实存在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无义。

      只是他们活到这个年纪了,能力实在有限要考量顾忌的实在太多,自己家都自顾不暇,怎么能像女儿那样不管不顾的,冲进宫就要去看她、照顾她。他们只能尽量蒙蔽自己的良心,捂住眼睛与耳朵,让自己不去听、不去看。

      秦姝之坦然自若,没有去理睬众人目光与议论,只是将程沅琪送到新郎一旁,便黯然退出中心站在一个角落,看着一对眼前的这对璧人,给高堂之上方的长辈敬茶,行拜别大礼。

      只片刻,大家便将她的出现的意外与好奇压在心底,毕竟谁也不是傻子,今日是程大人的嫁女的喜事,若谁在此时不打眼,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那可不是明着打程大人的脸子。

      于是这一群跟老狐狸似的人,心照不宣的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新人身上,不留余力的各自说着讨喜的恭祝贺词,一时间将场内的氛围堆砌的很是火热。

      热热闹闹的将一系列流程走完后,庞大的一行人跟在新人的后边,随着门外爆竹声的响起,齐齐的目送着花轿的离开,而后四散开来相伴入席吃起了喜宴。

      八人抬的大花轿起身,长长的迎亲队伍占据了整条长街,喇叭锣鼓在队伍的前后吹打的震天响,街边的过路人扎堆看着热闹。

      对着新郎的周正模样评论夸赞,对着将近二十大箱的嫁妆垂涎三尺,心中对这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两大官世家缔结的秦晋之好,一时的风光无限好,很是钦羡。

      她与程沅琪约定好,要去余府看着她行拜堂之礼,因此待花轿一动身,她便从后门乘马车赶去余府,因花轿在城中要游街逛一圈才能回余府拜堂,她便也不急着赶去。

      而且照她的猜测,按那人脾性估计现在已经到余府了,相信余府上上下下应该是费尽心思,想要竭尽全力的招待着令他们感到蓬荜生辉,不可思议的当今世上最尊贵的宾客。

      她只能趁着这一段空闲期,让暗影也就是邹武生驾驶着马车,带着她在街上四处闲逛了一圈,几年不见 城中的各处早已大不相同。

 

    邹武生这名字还是小平子问来的,他虽然严肃寡言,但是倒也不是特别难相处的人。

    只是平日里总像幽魂似的躲藏在暗处,注视保护着秦姝之的安全,并不常与人相处,慢慢就不善言辞导致他变成现在的冷漠木讷。

    不像小平子活络的很,跟各类人打交道,习得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左兜右转,最后马车停在了品香斋门口,她留下小平子与暗影看马车,只带小秋与小桑走进店内,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她才出来手中提着大包小包,小平子惯机灵的,急忙上前全接过手来。

    “姑娘,您可算出来了,奴才在外头可是一阵好等,早知道奴才就该跟着姑娘一起进去,实在是该死竟让姑娘亲自动了手。”

    “无事,我不跟皇上告你的状,此事你不说又有谁知晓。刚试了他店里的几种糕点,发现确实风味俱佳,也算是此行不虚了……。”

      “回去我赏些让你们也尝尝看……”

    “小姐看天色差不多了,再晚些怕是要误了时辰!  ”小秋提醒道,小心的扶她上马车。

    小平子手上提着东西在一旁陪笑,他之前想都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姑娘却还迟迟未出来,他等的实在心急,就想跟进去瞧一眼确认安全。

    毕竟像这种可以随意进出,鱼龙混杂的地方,万一发生点意外,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况且按皇上的要求,他们在外头是不准脱离姑娘身边的,万一发生点啥,他们一个护主不力的罪名,是怎么都跑不掉的。

    他刚准备进去瞧上一眼,只见姑娘正迈着信步走了出来,他的担心这时才能安心的放下,赶忙伺候姑娘上车,邹武生驾驶着马车一路不停的赶向余府。

      秦姝之三年多来,一直被困在皇宫深院,失去自由几乎与世隔绝,好不容易能今日独自出宫,她其实很想亲眼看看,在曲怀陵的治理下京都现在是如何的光景。

    这些年,哪怕她不刻意去打听,关于传颂曲怀陵如何勤政爱民,体恤百姓的歌谣赞词,总是能在不经意间传到她的耳朵里。

      更何况在这后宫,爱嚼舌根的太监婢子又太多,她就算想要闭耳不听,也总能不经意间听闻下人们将曲怀陵与她父皇做各种比较。

    说他当政不仅减税降赋,筑堤治坝,修桥补路,还打压贪官污吏,将国家上下风气整顿肃清,治理的井井有条,天下百姓无不夸耀。

    简直就是雄才大略,德才兼备的千古圣君与前朝昏淫的秦王,形成了鲜明的好坏对比。

    或许从广泛的角度来看,他真的是一个好皇帝,有才能与实力做好这一国之君的位置,也值得受到万民的敬仰与爱戴,在他的衬托下她父皇更显昏庸无道,是祸国殃民的暴君。

    可她也能看到他的残忍无情、腹黑不义,也通通真实存在。可能对世人而言他是明圣之君,可唯独对她而言他是阴险狡诈的小人。

    不能因为受到伤害的只是像她与皇兄这样很小部分的人,就可以忽视他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事实,他隐藏起来的那恶魔般多变的面孔,该是多么令人窒息胆寒。

      马车很快便来到余府侧门前,有下人来报说锣鼓声已经出现在街角,小平子拿出程府的贵宾帖递给余府的人检查审视,随后她被小厮引着往女眷的场院落脚歇息。

    余府比起程府的热闹布置,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放眼望去四散三俩成群的宾客,在里府内相互间寒暄攀谈,她没有兴趣了解谁是谁,随便找了个角落,安静的等花轿回来拜堂。

      可下一刻,在前方的抄手连廊内,迎面走来一位身着锦衣华服、面如玉冠年轻的男    子,身后跟着一大群的随从,为首俊俏男子便是余府的嫡长子余伯恒。他本来在忙着招待京都各世家的公子少爷们。

      谁知道接到父亲派来的小厮传话,让他收拾一番仪表后,去书房觐见大贵人。为此他来时还特地打听了一下,今日来的宾客名单中都有哪些人。

      后来他把目光锁定在小王爷曲游东身上,他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曲小王爷虽然无重权在手,但颇受圣上的信赖器重,确实值得他们重视的大贵人。

    想在那朝堂之上,不知道多少人赶着想巴结他,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若是余家能与这个曲小王爷相交好,相信之后对他的仕途是大有裨益的,想到这他感到心情甚好。

      见余大伯恒走近,给她引路的小厮连忙毕恭毕敬的侧过身行礼。“小的参见大少爷。”

    她跟着在旁侧款款行礼,为首男子的目光余光扫过她们,当停留在秦姝之身上时,不由眼前一亮,天下的女子千千万万,容貌清丽者不过小半,姿色绝伦者万里挑一。

      像她这样的仙姿玉貌  高雅不凡的女子,虽面上带几分病态的柔弱,反倒使人平添怜惜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好奇是她京中哪家的未出阁的小姐,看她气质品貌按理说,她断不该是籍籍无名的。

      不过他余家一门,是这两年才刚兴起的新秀,刚刚算在京都立住了脚跟,许多人脉关系还是不太熟悉。

      想他余家门规甚严,家族子弟也无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父亲已开始谋划为他们铺路了,相信用不过多久,他便能在朝堂之上得到赏识,一展宏图壮志。

      当下他无意关注这男女情爱,便将这份好感与好奇压在了心底,收敛了心神。温雅有度的朝着秦姝之行过宾客之礼,随后大步流星的径直向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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