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摇来的女人（六）

我见她泪水如透明虫，在眼眶内由小长大，突然发足狂奔，冲出眼角，滚落悬空。

周围人纷纷侧目看我，大概觉得我更像坏人。虽然我才是正义的化身，却不禁无端心虚了。我深知有些事一传到网上就容易无风起浪，挑动公众神经，乃至发酵变味。我谨慎地叫她跟我到走廊僻静角落去。她低着头跟在我后面，一声不吭。

我实在受不住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不说话只流泪，故意转头看向别处。可她的泪早已浇灭了我本欲熊熊燃起的怒火，竟把我说话的语气都软化了几分。

“柳如梦你别哭行吧？小螺还躺里面，你不说清楚，是准备要回局里去说？”这个女人，要么心机深不可测，要么单纯而无辜。我一时也看不透她的眼睛。

她从包里抽出纸巾，折了两折，轻轻拭去泪水，终于重新开口说话。

“这是我第一次见小螺，”她声音仿佛小珠落玉盘，微小而清脆。“小螺说是通过我给他发的一张自拍照推测出了我在b区，可我好像不记得给他发过照片。”

她又擦了一下眼角，“傍晚的时候，他约我出去喝咖啡，我说还有事要忙。不料过了一会儿，他竟突然一下跪在我脚边，说什么我就是她这辈子要找的缘分……那时我都吓坏了。”

“我说我们这都还不算认识呢！要他赶紧起来。小螺的脸一下红到脖子根，颤抖着慢慢站起来，颓着声音说：‘我明白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往外走。我问他要去哪里？他咧了咧嘴，是笑的动作，却流出了两行泪。我的心揪了一下，意识到可能是我哪里伤害了他，慌忙改变主意也就答应跟他出去了——”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其实主要是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我皱起眉，双手抱在胸前，问：“之后呢？”

“之后——他坐着坐着突然就倒在地上了……”

“那，咖啡书屋是你找的？”

“不，是小螺带的路，他说下午在b区闲逛时发现了一个好去处。”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像瞄准一样盯着她的眼睛再问：

“你是托儿吗？”

我本以为她会躲闪，没想她居然敢与我正面对视，片刻，她才眼波坦荡地说：

“您还觉得我是么？”

我倒是一下被问住了。

正在这时，同事小王的电话打进来，他告诉我柳如梦是个离过婚的女人，目前确实在b区一家饭店兼职，并没有正式工作。

我微笑挂掉电话，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女模样的神秘离异女士。根据我的断案经验推测：她一定还刻意隐瞒着什么——她应该是个托儿——但我也相信她并非有意对小螺不利。我既为她惋惜，也为她感到可怜，当下仰头发出感慨：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谁知她一听这话竟蹲在地上，双手环抱住膝盖，把头埋了进去。然后我听到她的哭声悲伤跌宕，直击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