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龙崖|伊竹
文/缘君人
斩龙崖|伊竹
缘生缘灭化飘烟，
爱恨辗转夜难眠。
伊念夏兮竹思泽，
共斩龙枪磨砺剑。
一
“锵锵！”
一阵冷兵器碰撞的声音不断传到我的耳中。一男一女手中持枪，战在一起。
我是砺剑山庄无为堂副堂主，我叫齐天。我面前的，是山庄新来的伊泽挑战明戈堂堂主夏小竹的比武。
明戈堂，既然有个“戈”字，顾名思义，是山庄的战斗部门，强者为尊。
只见那伊泽一杆暴雨梨花枪回旋挑刺，夏小竹翻身躲过，手中的长枪即刻刺出。这一枪时机极好，正是伊泽招式用老，没法改招的那一刻，她的枪尖便到了伊泽面前。
但伊泽毕竟曾经做过将军，武艺高强，且身经百战，经验自然丰富。
却见他瞬间向上踢腿，同时头向后仰，夏小竹的枪被他一脚踢开，向上挑去，若想伤他，必须向前进步，下压。而夏小竹若是向前，就会被伊泽的枪刺到。
夏小竹收回枪，伊泽也一个后空翻拉开了距离，眼神锐利地看向面前的女人。
不得不说，夏小竹生得很美。五官十分标志，白皙的皮肤为其更添姿色。若不是她强大的实力，一般人绝对看不出她是个练武之人。
伊泽曾是国家将领，因在朝廷受人排挤，被追杀至斩龙崖，为砺剑山庄所救，遂加入砺剑山庄明戈堂。
“小竹，你变强了。”伊泽突然开口，语气柔和而带有一丝怀念。
“你也是。”夏小竹冷冷地道。
听得她这般语调，伊泽叹口气道：“还在为那件事生气么？”
“呵呵……”夏小竹道，“往事休要再提，先打完这一场！”说罢，便举枪冲了上去。
唰！
枪尖带着凛冽的枪风迅速劈下，伊泽抬枪便挡，旋即将重心放到右脚上，左脚上踢，猛然踹到夏小竹肚子上！
夏小竹吃痛，转功为守，不再莽撞。
伊泽夸赞道：“成长了不少嘛！接我这一招！”
伊泽高高跃起，暴雨梨花枪猛然压下。夏小竹横枪一挡，却即刻感到不对——这一枪没什么力气。
果不其然，伊泽瞬间抽出枪身，在身体落下脚踏实地的那一刹那，从夏小竹的枪下向上刺出一枪！
唰！
夏小竹下意识闭上了眼，曹贵和幻富想去营救却根本来不及！
夏小竹缓缓睁开双眼，却见暴雨梨花枪枪尖就在鼻尖处，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的实力，已经到了这般灵活自如的境界了吗？
伊泽笑笑，收枪回身，对着夏小竹微笑道：“小竹，看来这堂主之位，你是保不住喽。”
夏小竹捏紧双拳，挤出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力气：“明戈堂堂主今日起，便改成伊泽……我、我退出明戈堂！”
前半句还好，不过是宣布结果，可到了后半句，全场大哗！
“喂……”安鼠惊讶地道，“小竹姐，不必这样吧……”
降蛙也附和着：“是啊，不过是一场比武而已，不用太较真的。”
“小竹，不要太冲动啊。”晓师傅皱眉道。
我没说话，我看出，夏小竹说出这话定有理由。而且幻富、曹贵和讷言这三位山庄顶层人物还没说话呢。
“不必说了。”夏小竹说道，“我懒得和他待在一个堂里。”
然后，她转头看向曹贵：“曹阁主，你们那儿还有空位置吗？我加入藏剑阁！”
曹贵嘴角微微抽搐，道：“有是有，副堂主还空着呢。不过……”
夏小竹潇洒地一甩长枪：“不过什么？！”
“没、没什么……”曹贵苦笑道。
伊泽默默地看着夏小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
“哎，泽哥！”我追上大步流星的伊泽，“等会儿！我找你有事。”
伊泽转身：“哦，是齐天啊，怎么了？”
“嘿嘿……泽哥，你也知道，我这人吧就是好奇心重，想问你点问题。”
伊泽哭笑不得地道：“又要挖我隐私？”
“什么叫挖你隐私啊？”我摆摆手，“这叫关注民生！言归正传啊，我就想问问……你和小竹姐……之前认识？”
“是啊，认识。”他直言不讳。
“你们是仇人啊，她怎么对你那么冷漠？”我问。
“不，”伊泽道，“我们是朋友。发生过一些争执罢了。”
“泽哥，竹林峰青训亭一叙可好？”自上次听过安鼠在青训亭说的故事后，我就好像爱上了风景秀丽的竹林峰。
“唉……罢、罢。”伊泽无奈地道，“答应你便是。走吧！”
竹林峰，青训亭。
“在讲故事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伊泽道，“齐天，你相信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友情吗？”
二
“师傅，快来看这儿！”年仅八岁的伊泽正准备出门玩，刚打开大门，却发现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昏倒在自家门口。
“呀，这、这是……”师傅走出门来，看到地上的女娃，不由得惊呼，“这女娃娃是怎么了？”
他把小女孩抱回家中，右手摸上了女孩的脉搏。他喃喃自语：“嗯……没什么大碍。应该是……饿太久了？”
师傅让伊泽给小女孩煮了一碗粥，慢慢地喂她吃下，女孩的意识渐渐恢复了。
“我这是……在哪儿？”小女孩看着陌生的环境，不知所措。
“你在我家，也是我师傅家。”伊泽回答道。
师傅呵呵笑道：“女娃娃，还饿吗？”
“……饿，我都饿了好几天了！”女孩委屈地道。
“你家大人呢？”师傅又盛了一碗粥给她。
“不在了。”女孩神色登时黯淡下来。
师傅皱眉道：“那……你今后怎么办？”
女孩喝着粥，黑乎乎的小手摸了把泪，将脸涂得脏兮兮的：“不知道……”
伊泽看着她，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怜悯：“师傅……咱们收留她吧？”
师傅摸了摸伊泽的头，冲着女孩道：“如果我愿意收留你，你能吃苦练功吗？”
女孩瞪着眼睛：“练什么功？”
师傅道：“防身用的武功。”
“可以报仇吗？”
“可以，但我不会让你报仇的。”
“为何？”
“到时你自会明白。”
“……我能吃苦！”女孩想了想，正色道。
“好孩子！”师傅赞叹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小竹。”
“小竹……好名字。小竹，听好了，从今日起，你便要随我和你师哥伊泽一同练武，等长大了报效祖国。懂吗？”
“嗯嗯，懂！”夏小竹大口大口喝着粥，明显什么都没听进去，但还是装作听懂了的样子。
师傅见状，笑了。
伊泽也笑了，自己终于多了个师妹，不必孤单了。
三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三人便走过了七八个春秋冬夏。
伊泽越长越硬朗，坚毅的脸庞，浓密的两道剑眉，小麦色的肌肤，壮实的身材，无不表明伊泽已经成年。
反观夏小竹，长得却是极为标志。练了多年武功，皮肤却还是那样白净，手指修长，若不是手上有许多练枪留下的老茧，谁都不会认为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女竟是前任书剑派掌门的徒弟！
“师哥，小心了！”夏小竹手中银枪一摆，冲向伊泽。
伊泽笑笑，展开身法缠了上去。
二人手中兵刃交接，发出清脆的声响，出枪速度之快肉眼仅能看到残影！
突然，二人速度慢了下来，长枪不再碰撞，二人却是慢慢踱着步子，盯着对方。
伊泽脚下猛地一个踉跄，夏小竹心头叫道：“好机会！”便一枪刺出，直点伊泽右腿。
嗯，是不是该收手了？伤了师哥可不好。
夏小竹心想。
可是她的长枪却再难以前进丝毫——伊泽伸手抓住了枪杆。这是伊泽故意卖的一个破绽！
夏小竹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弃了长枪想撤身离开。
唰！
眼前突然出现一枪尖，正对着她的鼻尖。
“小竹，又输喽！”伊泽嘿嘿笑道。
夏小竹噘起嘴，嗔娇道：“师哥一点都不关心我！万一你没收住手，我不就完啦？”
伊泽挠挠头，无奈地道：“这么多年，我哪让你收过伤？我才委屈啊！”
“我不管，”夏小竹跺跺脚，“反正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师傅去！”
“哎？别！等会儿！”
……
几日后，砺剑山庄，冰心堂。
“丁小姐，”不知为何，师傅竟然在这里，“我这病……还有救吗？”
丁炎清无奈道：“难。你这毒是朝廷中的人下的吧？这三鬼怨需要鹿儿草熬成驱麻散，辅以洌泉露擦拭，方可解毒。可是，目前军方已把洌泉露垄断，我这里也只有鹿儿草。我先给你熬几副驱麻散备好，若是有缘得到洌泉露，每日两次，交替服下。”
说着，丁炎清转身又取出几枚丹药：“张真人，这里还有几粒行军丹，可为你续命。回去于饭后半个时辰吞服，也好为你争取时间。”
张真人接过包裹，道：“多谢丁小姐，在下感激不尽！”
“无妨。能否祛毒，还要看真人的机缘。”丁炎清摆了摆手。
师傅离开后，一人从冰心堂内一处角落中出来，语气悲伤地道：“丁堂主，请问……洌泉露如何才能得到？”
丁炎清道：“只有掌握军权的人才可使用。”
“将军够了吗？”那人问。
“前提是你得有实力当。这样吧，帮人帮到底，我在军队中认识一人，多为他做事，我请他直接提拔你为百夫长。记住，你只有三年时间，张真人最多只能再活三年！”丁炎清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中带着几许忧郁。
“多谢堂主，来日在下必将报答！”
四
“师傅师傅，”夏小竹提着一篮子野菜回到家——她早已将师傅师哥当做家人了，“我回来啦，今天野菜新鲜的很，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呵呵呵……”师傅摸了摸胡须，微笑道，“辛苦了小竹。”
“不辛苦。”夏小竹也微笑，“咦？师哥呢？”
“他没和你在一起吗？”师傅表示家中没有见到伊泽。
“奇怪了……平日这时师哥应该过来帮忙打下手的啊……”夏小竹喃喃自语。不过他们也都不担心，以伊泽的武功，能伤到他的人不多。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猛地钉在小院的墙上。
“谁？！”夏小竹大喝一声，就要起身去追。
“等等。”师傅叫住了她，“这儿有封信。”
夏小竹这才发觉，这支箭上绑着一张信纸：
师傅、小竹：
我是伊泽。以后吃饭就别等我了，我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先走了。师傅，这么多年，谢谢您的教导，只可惜您如今生了重病，我却无法陪在您身边。好在还有小竹。小竹，师傅一直没对我们说，他中了朝廷中人下的三鬼怨剧毒，我也是偶然发现。此去，我便是要成为将军，以便为师傅寻解药，师傅还有三年时间，你好好照顾他。
勿念。
伊泽
“啊！”夏小竹叫道，“师傅，您……中毒了？”
师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信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五
两年半后，皇宫。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龙将军不幸战死沙场，将于军队中选出功勋显赫、武功高强之人，封其将军之位，给予暴雨梨花枪为兵器，统帅三军！”一个宦官扯着细细的公鸭嗓喊道。
伊泽捏紧了拳头——这是我最好的机会！
翌日，清晨，练武场。
军队中将军的候选人都集中在这里，他们等，等着接下来的一场场比赛，胜者，为将军；负者，为亡魂！
不知过了多久，伊泽终于上了赛台……
……
呼——呼——
寒风凛冽，吹动着伊泽的衣袍。那原本黑色的军服被染成了暗红色。他的身上都是血，有自己的，但更多的是别人的。
“……还有人挑战吗？”他手持长枪，虚弱却依然高傲地问道。
没人敢上去，甚至没人敢说话，因为之前这么做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送去抢救了。
“伊泽，”一宦官道，“前来接枪。”
伊泽一步一踉跄地走过去，单膝跪地，双手接住了那暴雨梨花枪。
“伊泽将军！”有人喊道。
“伊泽将军！”呼声越来越高了。
“伊泽将军！”“伊泽将军！”
“爱卿。”皇上坐在高台上，真不知他的心肠有多硬，才能颇有兴致地看完这血腥的比赛，“有什么要求想要提出吗？”
“臣不敢提要求，”伊泽顿了顿，道，“只是斗胆请求陛下赐臣一份洌泉露一用。”
“哦？”皇上皱了皱眉，“你要这洌泉露有何用？”
伊泽道：“陛下，实不相瞒，臣的师傅曾中了三鬼怨，如今药材只差一味洌泉露，还请陛下赠药。”
这时，皇帝身边的那名宦官悄悄对皇帝说：“陛下，还记得三年多以前，书剑派张真人吗？方才一位参加过暗杀……啊不，讨伐张真人战斗的一位士兵说，此人武功与他相仿……”
皇帝一抬手，示意他明白，然后大声对伊泽说道：“好，明日朕便派人送到你师傅府上。待会儿你去了新的府邸，差人将地址送到东厂。”
伊泽眼睛一亮，终于……两年多了，终于成功了！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宦官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不愧是陛下啊！”
六
次日。
“喂！你们……干什么？”夏小竹看着门口全副武装的一队人马，紧张地问。
“请问，这里是伊泽将军师傅的住所么？”小队长问道。
“是。等等，你刚才说……伊泽将军？”夏小竹很聪明，“你们是来送洌泉露的？”
“然也！”
听得回答，夏小竹开心地道：“快请进快请进！”
师哥，你真行！夏小竹不由得为伊泽高兴。
“小竹，”师傅冷漠的声音传来，“我的毒是朝廷下的，你觉得，朝廷送来的解药，能吃么？即使是伊泽成功了，那你见过有全副武装来送东西的？”
夏小竹突然愣住了。是啊，他们……明显是来……
“师傅快走！”她一边大喊，一边施展身法挡在师傅面前。
“小竹，”师傅道，“我老了，离死不远了。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记住，出去后，去投靠斩龙崖上的砺剑山庄，若有困难，向他们报我的名号！”
“师傅，你……”
还没说完，夏小竹便感到腰间被缠住，然后就被狠狠地抛了出去，继而落在了院子外。
“师傅——”夏小竹哭了，她想冲回去，想去救师傅，但她知道，那么多人，她回去也是送死，怎能让师傅白白费力将她送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跑：“师哥……你怎么会这样？你还是人么……”
……
“将军，”一名侍卫问伊泽，“您不去您师傅那里看看吗？”
伊泽微笑：“看什么，不过是送药而已，你可别以为这将军轻松，其实可累着呢！”
“是，那……小人告退。”
这名侍卫退出来，然后悄悄来到一个宦官旁边——正是皇上身边的那个！
“大人放心，他完全不知情……”
七
“最后，师傅死了，我也是去年才知道真相，于是离开了朝廷。”伊泽说。
“抱歉，提起你伤心事了……”我有些歉意。
“没什么。”伊泽伸了个懒腰，“都过去了。”
“我相信。”我突然说。
“啊？什么？”
“你不是问我是否相信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友情么。”
“呵呵……”伊泽苦笑，“现在都没了。小竹也是那时候开始记恨我的。”
“师哥。”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夏小竹！
“师哥。”她又叫了一遍。
伊泽呆了：“你，你叫我……”
夏小竹款款走来，拥住伊泽：“我在叫我的师哥啊……前两年错怪你了，对不起。至于今天的事……哈哈，只是明戈堂我忙不过来，我想去藏剑阁，师哥就成了我的理由啊。师父曾说过，师妹欺负欺负师哥，很正常嘛！”
伊泽哭笑不得：“你……唉……”
人生还真是戏剧性啊。我看着他们，不由得感叹。
他们俩之间的，不是爱情，不是友情，而是更为珍贵的——亲情啊。
斩龙崖|伊竹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