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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汤里没有泪

2018-09-10  本文已影响43人  观顿首

01. 称一秤时光

榕园被碎屑和废纸铺满,零零散散的白色像这夏天不合时宜的雪花一般刺眼。长长的电动门外被各种身份陌生的人们堵满,来来往往的姑娘们很忙,拖着一堆又一堆废弃的东西,下来卖钱。

大学四年,很多东西都带不走也留不下,就卖了吧。讨价还价一番,论斤卖了,拍拍手转身走。来收购的男人女人们背后落着高高的小塔般旧物,一手支头一手叉腰,眼巴巴儿瞅着门里,倒是还想再见到哪位姑娘抱着他们爱的猎物出来。

他们眼里,都是猎物吧,而且廉价。我想,如果他们骑推车拉走一定很沉,那么多人四年的时光都扔在里面,秘密和故事都绞碎搓揉在旧物与纸屑里。

只见过一个姑娘,吊带小洋裙很不像话地铺了一地,蹲在地上抽噎难耐,仰头看着秤上的大盒子,眼泪顺着侧脸一股一股冲下来。

盒子褪了点色,紧紧封着口,怕里面的时光跑出来。秤砣不骗人,几斤几两掂得很是清楚,一码一码地标识着分量。

很多分量是掂不清楚的,譬如时光。大一的孩子们雄赳赳穿上了军训服,迷彩色在成都昏暗的气色里很是提精神。而几年前我也曾套着松垮垮的衣服,精神抖擞站军姿,然后闭着眼睛祈求雨水。

这样的祈求,在哭声难耐送别教官后,再也不曾有。雨水总等汗渍干涩的夜晚才到来。成都的夜太潮湿,很多事情都干瘪不了,总那么水胀胀的,每一夜都有几滴雨水融入,把空气味道都丝丝化进去,五味交杂。

衣襟上捐的那些往昔雨水,早被变了色的温度烧干,落下锯齿不齐的痕迹。

衣襟已旧,我栽进柜子里,翻箱倒箧,遍寻最美的华裳。有多少时光,我们是用一触即发的情感来辜负的。可是,辜负也是幸福,毕竟那是种多么真实的存在感,让快乐和悲伤被证实不是一场幻觉。


02. 天地苍老

最怕时光是没睡醒的,幻着错觉虚着脚步梦游离开,没有脚印又哪来的证据去兑换来世的轨迹。有时候生命有着连鬼神都逾矩不了的寂静,如猛犬啃啮着经脉,红色终究眼睁睁无力,绽放成娇艳欲滴的玫瑰。

若想知道这般,就去川西的老山中走一遭吧。

滚石与泥浆在暴雨的催情下舔舐着山的肌理,层层绿皮脱落,天空割裂了翠的色泽,路在山间环曲如带,坑洼处尽是从天而降的碎石留下的蜗居,再者便放荡地跳进岷江中洗个澡,从此睡去,有恃无恐。

满眼磐石竟是这天地间称霸的刀客,取了苍生江浪般的性命。而我总被金色晃伤了眼,以为那是阳光凝结在刀锋上的泪珠。谁知晓那些向日葵如何攀上蛮荒,灼灼生长。刀客脚下有了生气,时空便温柔了许多。这里没有垂泪,坦荡荡舒朗朗。

也许因为天地苍老,所以没有眼泪。


03. 喝一碗孟婆汤

青葱年岁里,我们在巨大的循环中寻找出口,谁知道出口处是不是青春的墓碑,可也只有从迷恋中抽离才能让碑前焚上永不凋零的香。

很多事情其实跟爱情是一个道理,有意栽花的地方早晚会是最不愿意再踏入的土壤,无心插柳的空白反而是最后的慰藉。那些在由风带着刮进骨缝里的沙子,迟早在岁月的咀磨下与骨骼合二为一。

其实岁月就是秒针与时针在山谷间的绝壁回响,如那一去不返的瀑布试探着深渊与深渊的距离。

每一段死掉的岁月都如烟灰一样被敲落,即便扬了灰我依旧无法看清那些对对错错、真真假假。原来始终活在想象的世界里,有些情与爱,总是披着纱的,而我从未掀开,也并不知晓。

很多人事都打了马赛克,不是看不清,而是没必要放心上,生活的乐趣在于真实。就像我们不能说天气预报是骗人的,那只是最精密的仪器对未来做的权威假想。

无论是一层层积压,还是一片片剥落,人事都早已变了模样,于是那不算遥远的过去在跳脱无常的日子里飞速逃离,留下那些张望不及的瞳孔失去惦念的色泽。

最具颠覆的力道往往不动声色,黑夜噤了声,等待破晓来打扰。我喝饱了,想睡一觉,梦里向孟婆多要几碗汤,醒来便只记得那糊着迷雾的太阳,温吞吞熨帖了生活。

世间的眼泪那么多,我们不会懂得。逝去的终将逝去,总有些细砂隔着鞋底磨破了皮,渗下点点血渍,染红了地母的衣裙。眼眶那么挤,别让眼泪堵了未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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