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活着（三）

熬过三个夜晚，也熬过了父亲生命最危险的时刻。

各种指数，都在逐渐好转。

昨天，傍晚，我还推着坐轮椅的父亲，在医院的大院子里走了走。

那里有随风摇曳的月季，也有饱经沧桑的杨树，也有站得笔直的松柏。

天清气朗，夏夜晚风温柔，鸟鸣声婉转悦耳。

在转悠的过程中，父亲提起了很多过去的往事。那些都是我生命中真实发生过的，可是，我早已忘记了。而，我的老父亲，却还记着。还记得那么清晰。

这让我内心波澜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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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瞬间，我觉得那是我们父女多年都不曾有过的亲近。

之前，每次回家，都忙忙碌碌，似乎，也没有好好谈过。

也不知忙什么？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孩子一天天长大，父亲一天天衰老了。

时间像一条静静地河流，永无回头可能。

我很懊悔，自己为了钱为了工作，而忽略了亲情。

在医院里，在那个晚上，那是我第一次给父亲洗脚。

女孩的脚，秀而白净。小宝宝的脚，嫩而圆润。

父亲的那双脚，骨节粗大，皮肤黝黑，脚底板有厚厚的茧。

就如同沧桑的老树，有岁月颁发的各种“勋章”。

七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似乎，都凝聚在一双脚上。

抚摸着粗糙，厚实的双脚。内心，刮过一场风。忽然的就有点心酸，我强忍着自己的眼泪。

怕掉在水里，怕掉在父亲的脚上，怕被父亲看见。

那个时候，父亲正坐在病床边。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与家属。楼道里医生和护士，来往穿梭。

我知道，公共场所哭泣是“羞耻”的。我硬是把我的眼泪憋了回去。

在遥远的童年，父亲在我心里曾经是无坚不摧“英雄”，是无所不能的“超人”。走路健步如飞，笑起来声音爽朗。

而今，我的父亲，如同被流放的老国王。

被时间流放在生命的途中。

岁月，无情的收走了他所有的风华，他的权杖，他的爱。

似乎是一个恍惚，人就老了。

我竭力回想着年轻时的父亲。

我第一次外出读书，是父亲送的我。当汽车发动时，我忽然看到父亲在低头拭泪。

惊讶极了，那是我第一次见父亲落泪。

那个时候的父亲与现在的父亲，简直就是两个人一样。

岁月无言，却默默书写着一切。

人都会老，只不过，父母比我们先老。

逐渐老去的父亲，其实，也是给我上课。告诉我，生命是有限的，没有什么来日方长。禄食尽，生命也会消失。

重要的是，向光生长，活好当下，每一天都保持正念。

那个曾经被父亲保护的女孩，早已练就了一颗强韧的心。

我知道，现在，该是我上台亮相的时候了。

病房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