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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与偏见

2018-01-24  本文已影响609人  图特亚斯坦

谨以这篇文章向我的女神简 · 奥斯丁致敬。作为一名“庄园剧”迷,95版《傲偏》已刷过多遍,达西还是那么帅,女人们的胸始终挤得厉害。

傲慢与偏见这两个词是如何联系到一块的,可能要追溯到远古的人性之初。但它们之间的逻辑,绝不是傲慢产生了偏见,也不是偏见产生了傲慢。它们都与一个成长源头有关。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从小到大,在与周围人接触的过程中,我发现,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自命不凡的点。于我而言,就是文学。虽然打小就不学无术,作文素来中规中矩,很少被当作范文展览。写诗不懂格律,填词不懂词牌,模仿屈原只会隔一段来一个兮。在韩寒写成厚厚一本《三重门》的年纪里,我还在为800字作文苦恼。这些都不足以打击我的自信心。我坚称自己有种神秘的文学天赋加持,因此高人一等。

平时性格比较随和的我,一旦谈到文学就爱跟人急。远在开始正经写作之前,就已经养成了这种不良习惯。后来在别人的交谈中了解到,这个叫做“戾气”。写文章的人并不都如此,无奈我是从诗歌起家。据说诗人大多比常人狂傲点。后来我写的诗不多,但悠久的传统绵延不绝。

这种心理有一个优点,就是对自己要求总会高一丢丢。不轻易放过自己,爱跟自己过不去。加之我这人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写得比我好。为了交到更多朋友,我不得不努力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水平上去了,能容纳的朋友也就多起来。在我的文友圈当中,写得比我好的并不太多,几个“漏网之鱼”都有一些特殊的历史背景。想跟我交流文学,需要具备两种素质中任意一个:要么写得比我烂,要么好到我绝望。

但我也经常无端地伤害到别人,对他人的作品近乎残忍地指手画脚。后来我学会了一种得体的评论腔调,以化解评论内容中那些刻薄的言语。效果很显著。同样的事实,换一种说法,别人就很容易接受。想来全是障眼法,形式主义!不过没办法,受众都是如此。学术界的专业评论也是这么写的。写文章的人都是玻璃心,评论家是高危职业,连对应的险种都没有。

傲慢往往出于一种移情。最简单的移情就是,大冬天里自己裹着厚棉袄,可是看到一个人光着膀子站雪地里,就自然而然打哆嗦。傲慢的人对自己要求特别严,而且“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觉得自己能做到,别人也必须得做到。不考虑自身的优势,只考虑自己的优点,看不起那些身处不利环境的人。然而环境经常是隐性的因素。

这类性格出现在一些“优秀的人”身上。如果一个优秀的人在你面前表现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大抵意味着你根本不是它对手,进入不了他的攻击范围。这是真正的瞧不起人。而那些对谁都傲慢的,可以算是一种真性情。举个例子,台湾学者李敖,在电视上讲话很狂傲爱骂人,因为他做节目的时候,假想敌是政客以及与他资历相当的名人们。而他在北大做演讲,就表现得客气谦逊,因为他面对的是一帮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傲慢的这种选择性,也可美其名曰:大师风范。

也许专注会使一个人傲慢。在一个领域里付出的时间太多,就会把行当当作私有物。与谈感情一样,在恋人身上花的精力多,就有种独占和排他的欲念。有人说了句外行话,咱呵呵一笑。有人敢中伤文学,自是瞬间怒向胆边生。年轻而傲慢,常年肝火旺。年老而傲慢,爱把人掂量。傲慢催生一种性格,性格又指导思想。

傲慢是顽疾,病毒潜伏在你骨髓里。表面看起来,傲慢似乎会传染。看到李敖在电视里谈笑风生,觉得很酷,就喜欢模仿他的态度。看到邓小平跟洋鬼子谈判寸步不让,羡慕这种不卑不亢,也会模仿。名人的言行往往会点亮我们内心这种基因。但实际上,想要长久地坚持傲慢,还是需要一些硬本事。

傲慢的人遭打击,不会立刻就不傲慢。但如果经年无进展,也会慢慢怂下去。鲁迅的小说里塑造了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最后变成懦弱胆小的老头儿,就是因为只学到傲的皮毛,没能深入骨髓里。说到鲁迅,这年头也有很多人年纪轻轻就自称“当代鲁迅”的,这些人最容易成为鲁迅笔下的人物。

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傲慢属于点对点的被动技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只要条件符合,就能够触发傲慢。但一个人对一大群人,就比较难。所以大傲慢者也常有大悲悯,这两点并不相悖。悲悯是全地图扫荡式的,对象是一个假设性的集合。这一方面,也是傲慢与偏见最大的不同之一。

相比于傲慢,人们通常更讨厌偏见。傲慢毕竟常有实力和事实为依凭,偏见却是无根无据,捕风捉影。早上刚在一个微信群里讨论“地图炮”,关于偏见,我也是深有感触。

身为一个广东人,从小就是在偏见的大染缸里长大,最后也终于成长为一名“地域主义者”。虽然我的主义不激进,但特殊的文化气候无孔不入,经常感受着自己愚蠢的偏见,但仍然禁不住说出了口,仿佛是别人替我说的,仿佛身不由己,仿佛那句话不说就不是广东人。十分矛盾。所以以下涉及地域问题,有毛病的地方,请各位多担待。

在广东人眼里,中国只有两种人,一种叫本地人,一种叫外省仔。从小我们就接受着这种教育。不单文化程度不高的亲朋好友如此,就连学校老师,潜意识里也是这种落后意识。这种意识形态,在教育中言传,在现实中印证。比如说,本地人都很要面子,再穷也不可能在街上讨饭。所以讨饭的都是那些讲普通话的,这样就使得人们对外地人有了不太好的看法。

至于各种犯罪事件,更是多与外地人有关。小时候对讲普通话的人常有忌惮,总疑心人家心怀不轨。不得不承认,这种偏见直到上大学,认识了许多很可爱,“但是”满口普通话的人,才被治好的。其实偏见这种东西,认生不认亲。一个人可以一边跟一个外地人喝酒说笑称兄道弟,一边大骂外地人全是贼。

地域偏见是全世界都有的东西,是一种典型的归因偏差。人们容易把某种行为与行为人所属地域联系起来,因为再没有比这更直观生动的了。它跟神话的产生是一样的道理,人们解释不了一些神秘的规律,又自然而然地想给事情找个缘由。龙生龙,凤生凤,孔孟的故里,寇枭的老巢,是最朴素的遗传学。

偏见最初就来自这种归因上的错误。但一旦经过传播和沉淀,就成了一种俗文化。比如一提到上海男人,不管善意恶意,总会说一句精打细算,会做家务。说到苏南苏北,总要提他们的恩怨情仇。说到东北人,无非全是小沈阳赵本山。会说话的,就讲东北人都是活雷锋。谈到天津人,谁都能来一句:倍儿哏儿!搞得好像天津全是冯巩宋丹丹。一说到福建广东,就难免要调侃发音问题。春节联欢晚会每年都是这么联欢的,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总的来说,偏见有两种用法。一种用来套近乎,联络感情。人家自报家门,对面的人自然要给个反应,说一下自己对对方生地的基本了解,话匣子就容易打开。偏见是一种聊天话术,就算当事人不在场,也可以说人家:XXX是哪里人,那地方的人就这样。于是听众们纷纷点头。

另一方面,偏见可以用来攻击人。这也是网上“地图炮”那么热闹的原因之一。肚子里墨水少,引经据典说不过人家,就来一句偏见,把人家全省都骂了。反正地域偏见是大家都认可的,板上钉钉,比你引什么名人名言都来得实惠有效。一个巴掌拍不响,好在每个地方都有这类可抓的“把柄”,你来我往,谁也赢不了谁。这个过程中,许多闻所未闻的黑历史都被挖出来了,偏见得到广泛传播。所以最终是偏见赢了。

偏见这两种用法并不绝对,有时候第一种处理得不好就会转化成第二种。对于一些不大会聊天的人更是如此。因此偏见是一种“易燃品”,就像氧气。氧气自己不会燃烧,但能够助燃。偏见的威力在于可以一对一,也可以一对多,还可以多对多。不管什么人,不需要什么资历和学问,一看就懂,一学就能上口。其发生概率频率远远大于傲慢。

更要命的是,偏见不会受到心理层面的打击,往往越挫越勇。而且越是骂得凶,自己越认同。偏见是个坑,越用陷越深。而如果偏见的使用者头脑足够灵活,洞察力和记忆力俱佳,那他也得以为自己的偏见提供更加丰富的佐证。越聪明的人越多偏见,最后简直成了一种乐趣。

两相比较之下,偏见的文化因素更多一些,当然也包括一些纯私人的判断,比如某某人不爱干净。傲慢则偏于个人心理,但它也包含部分社会的、圈子的交往规则。傲慢与偏见都是杀不死的小强,它们来自于人与人之间缺乏足够的了解。不过人们自然也不会为了消除傲慢和偏见,而去增进了解。它们可能不讨喜,但也无妨碍,它们几乎是某种生活的点缀。没有这些点缀,生活的剧本还有什么可写的呢?没有它们,简 · 奥斯丁也只能是个有点闲钱又终生未婚的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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