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过与丑恶，也不是不可以一键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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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弟弟死了。

妈妈拉着我去玩具店，惨白的货架在灯光下泛着昏黄的光，各色玩具对我而言甚是新奇。

妈妈说，挑我喜欢的，烧给弟弟。

我有些不解，我喜欢的弟弟不一定喜欢呀。

但是我并没有想太多，毕竟至今为止，我玩玩具的次数屈指可数，我总是趴在橱窗外，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玩具，如同看着远方彩色的梦。

而且弟弟在地下一定很孤单。

我挑了两大袋玩具，妈妈少有地毫不犹豫地付账了，我站在旁边，强压着心中的欢喜，一路蹦蹦跳跳。

那时正是晚上，夜色朦胧，天空黑压压地似乎要坠落下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近处是荆棘，带着细软的刺，会轻柔地勾住过客的衣角，仿佛依依不舍地留恋着什么，大概是岁月吧。

荆棘中有个小洞，恰好我半人高，我看向妈妈，跃跃欲试地想要钻进去，银白的月光描绘着妈妈的眉眼，显得有些薄凉与黯淡。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不动声色。

我便如同获得了允许般，雀跃起来，笨拙而跌跌撞撞地钻进荆棘里，我爬起来回头，对着妈妈微笑。

入眼皆是火光。

朦胧中，我看到妈妈将两大袋玩具扔了进来，火光中有泪光闪耀，或许是我的。

我这才想起来，有个古老的传闻。

荆棘中烧死的灵魂，可以换命。

二 。

等我醒来时，入眼黑白灰。

阎王慢条斯理地让我遵守地府的规矩，乖巧听话，认真学习。

我默想，原来地府也不过如此。

大家按时上课，学校，下课，休息，我没什么感觉，只有些麻木不仁。

同学们有很多礼物，是父母送的，我一无所有。

毕竟小孩子都知道，贡品是纸做的。荆棘中烧焦的玩具，如同父母那谨慎又虚伪的自我安慰，实在是，荒唐得可笑。

七月十五是鬼节，众人可以回人间看望家人，我觉得无趣，便想着寻些乐子。

地府颜色极为单调，就像是美术生忘带了颜料，用黑白画笔寥寥几笔绘成，小鬼之间以诡谲寂静为主，寂寥地与灰白色的天空如出一辙。

阎王带着剩下来的孩子去参观地府收藏库，说每个孩子可以拿走一样东西。

有白骨森森的堆积物，类似魔法棒的骨头状物品，也有水晶球般晶莹剔透的玻璃球，乍一看其貌不扬，但相比之下更讨孩子喜欢。

小鬼说，地府对孩子尽施柔情，因为总觉得小孩子生前不晓人世，未见绮丽，生后总得尽力补偿，不使其太过苍凉。

我便问，大人呢？小鬼缄默无言，远方隐隐约约传来古朴而沧桑的声音，“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

我挑了一张画，一家三口，团团圆圆，笑得很开心。

美好的家庭总是相似的，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三 。

我有次瞥到了鲜艳的大红色，它破开了晦暗的阴霾，把整个天空染成了晚霞，美得惊心动魄。

可能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大红色一闪即逝，天地又归于混沌，仿佛盘古开天辟地时的遗漏之地。

我不知怎的，恍恍惚惚便走过去了，透过一扇大门，无数的大人在火中，锅中，天上，地下苦苦挣扎。

他们呻吟着，呢喃着，拖着疲惫的肉身，僵硬地步步向前，他们在轮回中煎熬，忍受着肉体的折磨与痛楚。

人仿佛被困在了这具腐烂的肉体中，受制于它的痛苦呻吟，就连轻盈的灵魂，都连带着陷入泥潭，满身疤痕与泥泞，变得面目可憎。

我们一生洁白地降落人世，蹦蹦跳跳到跌跌跄跄，轻盈起步到负债累累，我们背负着无意的罪恶与灵魂的谴责，直到来到地府一键清空。

我恍惚间觉得父母的行为非常可悲，我甚至很好奇她们的心情，在夜深人静一家三口时，是否也会辗转反侧，如同火上舞蹈，上下挣扎呢？

日月更替方显时光流逝，地府的时间少了概念，导致人过的混混沌沌的。

我们仿佛死在了过去的岁月里，如今的我们不过是过去时光的遗物，按照着过去的方式坐、行、卧、止，过着简单而乏味的生活。

直到我被阎王叫了出去，他还是那副冷然的表情，语调平淡得说，“你要回人世了。”

“为什么。”我的心中不知为何，没有什么波澜，或许地府与人间没什么区别吧。

“你外婆换了你的命。”阎王清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我忽然大喊了一声，“不！”

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刺醒了睡眠中的我。

我猛地惊醒，跌滚带爬地打开手机，点开来被尘封的号码。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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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廊外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