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往事
一
“昌平郡主有过一个男宠。不知此事,宁西王可有听闻?”云鸽在外候着。
我侧身躺在他身边,静静听着帘外人禀报道。
“若无他事,退下即可。”
“还有一事,昌平郡主曾未婚有孕。”
宁穆低头看了一眼假寐的人,“可有孩子?”
“传闻前年三月小产,经查,应是确有其事。”
“退下吧。”
“可是。”
“我说,退下。”
“是。”
“男宠?”待人走后,床边的人转身看我。
“我以为你会更在意孩子。”
“什么时候的事?”
“自然是认识你之前。”
“那他?”
“没有你俊朗,没有你威武,没有你让我欢喜。”
“你不会以为,几句轻言就够了?”他目光直直盯着我,仿佛要盯出洞来。
“那你要我如何?今后,只给你生孩子,好不好?”我笑着,摸上他的脸。
“孙若莲,你爱我?”他记得,她曾说过,爱一个人死心塌地才会想要为他生孩子。
“是,我爱你。那你爱我吗?”我也没想到,心里的话,竟然真的就这样问出口来,于是生出无数期盼。
“你说呢?” 他的手伸向脖子,像抚摸,又像按压。带着些力气,使我挣不开。
是爱的吧,不然为何看穿了她当初的心思却未曾阻拦?任由她在府里出入闹腾,还上了这青云塌?
宁西王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听墙角的一天。躲在树上,听着闲言碎语。
“宁西王和昌平郡主怎么可能会奉旨成婚?”江瑜阁的宫奴端着锦盒从树下经过。
“就是,且不说二人从未谋面,单凭昌平的名声,怕是就成不了。”两三人竟停在宫墙下,说得正起劲儿。
“什么从未谋面,上次好多人看见昌平进了宁西王府,还真当自己是主家夫人。”
“想必是怕宁西王悔了,赶趟去巴结。”
“可不是嘛,昌平之前为了那个男宠,还离家出走呢~如今回来,一定是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不堪事,想要找些补”
“要我说,她可是真聪明,竟然真的打起宁西王的主意。”
宁穆突然想起在飞云阁的初见,她乔装男子,为躲烟花柳色,撞在他怀里。那一目惊诧,他现在都记忆犹新。随后,她重重打了他一耳光,还大声质问他“为何才来?”众人皆疑的时候,她一把将他拉了出去,仓促间长发散落。这小娘子真的胆量大得很,竟然来飞云阁教训相公!
“既然你说不认识我,但我便也装作不认识你。”
“既然我们不曾认识,方才确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公子恕罪。”
他此刻才仔细打量了面前的人,不知为何她眼里泛红,每一字都吐得艰难。
“无妨,若无他事”他目光看向飞云阁的灯火璀璨,这还是入京来第一次与众人共饮。
“你就这么想进去,难不成,你也像那些人一样?”
“比起我,姑娘出入这样的场所,怕是更不合适吧。”
对面的人竟“呵”地一声笑了,“今后若你管得了我,再来说这些话。对了,我只说一次,我叫若莲。孙若莲。”
他愣在原地,回味着这三个字。
“在下淮远。”
“好,我记得你了。”说完,那人便飞上屋檐,匿了踪迹。
他倒是懒得去追。后来她拿着圣旨搬进宁西府时,他才想起来,若莲是昌平郡主的闺名,孙姓是她生母德懿皇后的姓,这天下,只有一个人敢称自己是孙若莲。
婚事,是还未入京便由叔父定下的,此行便是要迎娶郡主。万万没想到,要迎娶的人,竟是昌平郡主。
二
“你怎么了,脸色发青,要不要请郎中来看。”
我站在他身边,伸手碰他额头,“并不烫。紫云,去煮汤来,定是天气热,有些憋闷了。”
“是。”
“不许去。”他喝住外面的身影。
“那我去,我亲自去煮。”我看着他,“朝堂的事再烦,也不该发脾气在下人身上。我亲自煮,你不要生气了。”
宁穆一手拉住我,“我们还未成婚,你呆在这儿,不合礼仪。”
我呆在原地,看向他“成婚,不是迟早的事嘛,难不成,你后悔了?”
“最近事有些多,成婚怕是要再推上些日子。”
“没关系,”我反握着他的手,“只要是你,什么时候我都愿意嫁的。”
“下午送你回府,待婚期定下,我再去登门。”
“你要送我走?”我有些不敢相信。
“还未成婚,你便久居王府,怕是会惹出不少口舌。”
“原来,宁西王,怕的是这个。”我突然松了手,抽了回来,“到今日,你还是不肯信我。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从初见到入府,你敢说没有算计于我?你对我,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当真的如你所言,皆因爱慕?”宁穆也不肯再伪装,直言问我。
“好,我回去。成婚前,绝不踏入王府半步。但请你记得,那圣旨是你请的,绝不是我昌平非要嫁你。”这些天,这些天,他总可以向皇兄提起结婚的事,可他都没有。他任由我这般主动,便是要戏耍我一番。他心里,或许从未想过要娶我。圣旨,果真是他叔父的主意。只因这宫中我年纪尚可婚配,只因这昌平郡主还有孙家扶持。
“你,”他不知怎么想的,话便已经出口。他最初是想悔婚,也和皇上提过。可这些天,美人在侧,他也习惯了。只是,有些人的议论,让他实在无法若无其事。关于昌平,他内心还有很多疑惑没解开。
“平玉,去收拾东西。”
“是,郡主。”
“若莲,你可有什么瞒着我?”他起身扶住我的肩,一字一句问道。
“宁西王明察秋毫,怎会轻易被人期瞒”我眨着眼看向他,淮远,你又一次推开了我。这是第二次。我愿你永远不要记得从前,否则,你定会后悔今日。
“很好。那就请郡主慢走,淮远不送。”
他冷漠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碎。“今日我踏出宁西府,他日便是八抬大轿迎我,也未必会回来。”我径直出了南书房。
他怕的岂是那些流言?他认识她在后,她喜欢那个人在前。他怕的是,她人在自己身边,心却是他人的,与其如此,为何不放她走。至少两个人,有一个人是快乐的。
三日后,他在御花园向皇上再提悔婚之事。
“臣恐不能带给郡主幸福。”
“这么久,你还不了解她嘛。什么幸福不幸福的,她心里清楚得很。她从来就只喜欢你一个,怕是要非你不可了。”
“臣与郡主,也不过数面之缘。昌平心里,早已另有他人。”
“淮远,你这是何意?若你真不愿娶,直言便是,何必如此推脱”皇上站在长桥上,停住脚步,“是你坏昌平名声在先,如今又在意流言。也是你求娶昌平在先,如今又拒不承认。你对昌平究竟是几分心意,莫不是当初你以为朕会为了夺下江山,便轻易将皇妹出嫁于你?”
“臣并非此意。只是岭南一战,臣负伤过重,许是有些事忘了。”
“忘了?”皇上凑近,“你说你忘了昌平?”
“臣,忘了。”宁穆一脸坦诚。
“此事万不可同昌平谈起。她因你出征,已恼怒于我。如今你忘了,她怕是更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她已经等了你两年。”
“臣,知道了。”
自宫中回来,他在车上反复盘想了一遍。难道,那个人真是他自己?昌平并非因为圣旨而来,而是因为她要等的人回来了,所以才非要赖上我的门来。
“去昌平府”他拉起门帘,喊道。
三
“郡主,我们要在寺院呆多久?”平玉递了香给我。
“佛家圣地,别总是嘀嘀咕咕的。”我点了香,又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要是宁穆一直忘了呢,那我们可怎么办?”
“他会想起来的。他说过的话,都成真了。”我走出佛殿,“他只是忘了娶我。”
我初认识宁穆,就是在飞云阁。二哥那时还不是皇上,宁穆也只是宁化府的庶子。
二哥派宁穆送我回府,结果路上遇到了刺客。那时,我才知道朝堂之争竟如此激烈。宁穆负伤,是我和平玉将他带回府。可太子还是不肯罢休,非要在昌平府里找刺客。
情急之下,只好将宁穆扮作男宠,从飞云阁带回来的人。昌平府的人,太子的人多少都认识,唯有宁穆是生面孔。若是故意装熟,反而引起重视。
隔着屏风,任由太子查府。宁穆靠在我肩上,有些吃力。可太子还偏不走,非要同他说话。
“是我的规矩,不许他与府中人多言。”
“七妹,可知私养男宠,是什么罪?若是”
“大哥,我这可不是私养,今后可是要明着嫁给他的。”我转头,用手勾他的下巴,对上他清澈的眼眸,“别说话”我的手指点在他的唇上。有人故意扯了屏风,宁穆一甩,用袖子遮住我的脸,我们亲吻在众人面前,轻纱衣袖拂动,屏风倒地,却是情深意切。
待众人走后,“谢郡主救命之恩。”说完,他就倒在榻上。
刚醒来,他便忙着去拆二哥的信。
“朝堂上,太子势力如何?二哥,会不会有危险?”
他看完收了起来,“昌平郡主,现还有一事相求。”
“你快说,别起来,伤口很深。”我坐在床边,紧张地听着。
“郡主府里可否豢养男宠?”
“你说什么?”平玉在一旁急着打断,“我们郡主洁身自好,刚才那事只是救急,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传出去,郡主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知道了。今日起,你就住在锦云间,离我近一点。有什么事,我会吩咐你的。”我慌张地退了出去。
连我,也难逃这场党争了吗?若二哥不能得胜,以太子睚眦必报的性格,整个昌平府怕是都不得好过。
就这样,宁穆以男宠身份出入昌平府,常常白日与我寻欢,夜里出去,凌晨又归来。时而负伤在身,时而闲赋诗词。
京城事变的前两天,宁穆带了兵令回来。那时,他身上还有伤未愈,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血腥。他躺在我身边,双目微闭。“我去送,伯父定会出兵。”我伸手要抢,被他一把按在怀里,“向来都是男人保护女人,被你救过一次,于我一生已经够多了。”
“二哥有很多可以信任的人,换一个人去不行吗?”我趴在他胸口,哭了。
“我唯一不舍的,就是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注意安全。我留了人在府里,紧急的时候就跟着他们逃便是,切莫再顾及郡主身份。”
“那你呢?”
“我自然不必担心,我还要活着回来娶你呢。”
“你想得美。”
“等我回来,便向皇上求一道圣旨,名正言顺娶你为妻。”
“现在除了你,谁还愿意娶我?所以,你必须得回来。”
“好,一言为定。待我建功立业之时,便是回京娶你入门之时。”
“好。我等你。”
“若莲,我得走了。”宁穆推开了我,起身要走。
“淮远,此生只许你推开我这一次。”
“是,我记在心上了。此生绝不负你。”
四
“宁西王来府,可是有什么吩咐?”良伯在门口候着。
他看着门匾,想起上次同她在车上,他问她,为何不回去?
她想了片刻,回复说,良伯养了恶犬,她害怕。她劝他也不要进去,否则那狗怕生,定不肯放过他。他当时笑了,堂堂一个郡主,竟然害怕一只狗,简直荒唐。不知她,现在还怕吗?
“她在里面吗?”宁穆下车,站在门前。
“郡主去南山祈福,这些日子都不在。”
“良伯可否带我随处走走?”
良伯站在原地,俯身作揖,“如今宁公子已经封王,怕是会嫌昌平府小。”
“是淮远强人所难了。”宁穆退步要离开。
“慢着,刚才是良伯年岁大,失了礼,还请宁西王莫怪,里面请。”
宁穆随他一路走着。远处近处风景都无比熟悉。他也在想,自己当真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
“这是大人先前做给郡主的秋千。不知您还记得吗?”
“那是什么?”
“是大人说,梨花不争春,却惹美人怜。寒梅自孤冷,难遇知音寻。郡主在您走后便种了一院梅花。”
“她,这两年,怎么样?”
“郡主四处寻你,却始终未果。有段时间嗜酒成性,几次醉在飞云阁。年初,还大病一场。是皇上托人送了一封信来,才好转痊愈。”
“信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早些时候,大人回来的半年前。可是,那信,郡主前些日子回来便已经烧了。”
“良伯,若我不再是你们认识的淮远,”
“大人何出此言?您如今虽是功名在身,可样貌品行却未曾改变,您这一身素衣与郡主书房挂着的画,可是一模一样。”
宁穆推门,看见那一副画,心被猛地撞击了一下。
“你躺在那里,快点~”她推他到床榻,两个人差点拥在一起。
“你如今是我的男宠,自然是我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的。”
他无奈地坐在床边,一个时辰摆了不知多少样子,她却是一个都不满意。
他趁她专注时,便走过来瞧,哪里是画人,分别是在玩弄人。
“你不要生气,我就是想你多休息一下,多看看你。”
他从身后环着她,“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堪入目?”
“你在我心里,千百万的好。就算画得再像,也不及你一半。”
“你莫不是画技不精,怕我笑话吧。”他毫不顾忌地揭穿她的小心思。
“画是给人留念的,你在我身边,我才不需要。”
“好,我在你身边,你何时想画便画,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回宁西府后,他看着空了的床铺,反而夜不能寐。差人去查郡主,却忘了查那年寒冬岭南重伤时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桌上的书信是皇上派人送来的,每一封都是昌平写给他的信。那些物件是手下人从三年前的北镇收罗来的。那些画,竟真的是出自他手。连叔父定的婚事也是他一手安排。他当时,是决心要回来的。而这决心,竟是昌平给他的。
难怪,总有东西牵引着他入京。
他现在懂了,她并非要住在宁西府不走,她如今也不是故意跑去南山不肯回来,她是怕那只叫回忆的狗,她是怕眼前的人又丢下她。
五
我从廊桥走来,朝着坤宁宫的方向。刚巧碰到宁穆从远处来。本想避开,不想他却专门迎上。
“许久不见,问郡主安康。”
“给宁西王请安。”我侧身行礼。
“郡主莫非已有听闻?”宁穆一脸好气色,“算了,你早晚自会知道。不知,郡主入宫是为何事?”
“悔婚。”我看向他。
“郡主说笑了,如今你我婚事已成圣意,天下人皆知,此时悔婚”宁穆只当她在说笑。这么些天,是该气恼的。
“此时悔婚才是最合适,不然新婚不适,择日合离,才是让大家看笑话呢。”
宁穆突然变得严肃,“你说什么?”
“宁西王是要去广云殿,是不是?我才从那里出来。没想到,宁西王还真是忠心耿耿,竟连终身大事也任由圣上做主。只可惜,宁西王错看了昌平,我这个人,最怕受人恩惠,被人施舍。”我赌气,故意嘲讽刻薄起来。
“若莲~”宁穆叫我。
如今事已至此,他忘了便忘了。我记得又能如何。还不如就此别过,不再纠缠。
“下次,宁西王可要擦亮眼睛,寻门好婚事。京城女儿这么多,大可不必为一个豢养男宠的女人太上心。”说完,我便走了。
宁穆停在原地,他本想着要重新装修一下宁西府,择了良日便迎她过门。要是她想日夜见他,那就索性搬来宁西府,他从小便是庶子身份,再多流言,只要与她相守,他都不在乎。可如今,她把那颗赤诚的心收了回去,再不说喜欢他,也再不主动了。
“郡主,宁西王来了。”
我靠在门前的懒人塌上,“不见。”定是要与我纠缠婚事。退婚一事,不正好中了他的心头好,他愿娶谁便去娶谁。如今还要上门来耀武扬威嘛?呵,莫不是我先提出来,让他面子又难过了?
“郡主,没拦住。”平玉在一旁。
“扶我回去。”我坐起来。谁要见他。
“我来,”宁穆一把将我抱起来,“抱你进屋?”
“你放我下来。”我忍不住用拳头打他,可未见起效,“宁穆,你下流。”
“那又如何,还有更下流的,郡主要不要,”
“你闭嘴,你放开我,你给我出去。”
“云鸽,把东西拿进来,都搬到郡主屋里。”
“你要做什么?宁穆!”
“寻我夫人。”
“你在说什么?”
宁穆将我轻放在床上,我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压倒。“听不懂?那我再说一遍,你就是我的夫人,你跑了,那我就只能来寻,你到哪儿,我就寻你到哪儿。”
“你放屁!”我被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惹急了,“谁,谁要嫁给你?你给我出去。”
“不是说想生孩子吗?我走了,谁”
“我去找其他人,男宠有一个就有第二个,你不会真以为我不敢吧”我被他困的牢牢的,可嘴上却不落下风。
“你休想!”宁穆冲着我的唇重重咬了一下。
我吃痛地伸手要摸,却被他的手握住,放在胸口,“你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云鸽在屋外咳了几声,询问是否可以进来。他才松了手,放我起来。
这两个月,他都住在昌平府,下了早朝就回来。不许他留宿厢房,他就自己去南苑睡,那是他原来住过的地方。
我心里是原谅他的吧,可看着他一副殷勤的模样,总觉得哪里是奇怪的。或许,是二哥逼过他,又或者,是他叔父要求他。总之,他的真心有几分,我猜不透。我知道,他都忘了。可我爱的,是原来的宁穆,不是如今的宁西王。
我们绝口不提婚事,只是沉默地僵持。像是在等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连着几日,他都醉酒晚归,以至于他为什么非要留在昌平府,我变得越来越不肯定。
“郡主,王爷在外面舞剑。”天未亮,就听得院子里的声音稀稀疏疏的。
“他没走吗?”
“说是,你不舒服,要陪你。”
“哪里听来的混话”我在梳妆台前收拾着。
“是云鸽说的,王爷说有人问起来,只管这样答就行。”
“随我去看看。”
我站在门口,看他舞剑,他一向是好身手,因是庶子,所以样样比旁人努力,也因此,成了二哥的左膀右臂。
“看够了吗”他收了剑,接过帕子,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入秋了,总站着,容易着凉。”
他伸手竟要牵我的手,我躲开了,“今日,不去早朝吗?”
“如今正是变法之际,你二哥主意已定,纵是有些老臣谏言,也是意料之中。朝堂僵持,终归不是好事。他们平日看我不惯,今日就当给大家撒撒气吧。”
“你是故意?你就不怕,他们更加看不惯你。”
“担心我?”宁穆笑了,坐在我一旁,娶了你之后,看不惯的人会更多。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那是你的事。”我起身要走。
“今日有什么安排?要不要,陪你出去走走?”
“不用。”刚才有一瞬间,我当真以为是他回来了。可他论起朝堂,我便知道,那不是他。宁穆眼里,尚有私情。可宁西王眼里,都是功业。
夜色渐深,我一人在望亭独酌。
“怎么还不睡?”
他一袭白衣,垂立月下。温柔的声音将我引向回忆。
“你来了。”我看着他,不禁发笑。京城重逢,认出他后,知他不是偏要他。如今,知他不是,便要等他是。当真,非他如初,不可吗?我摇了摇头,喝下壶中酒。
“你喝醉了~”他伸手来拿。
“用不着你管。”我一把将他推开。
“那我陪你,一醉方休。”他提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洒在衣服上。
“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我走出望亭,看那轮残月。
“是你的生辰,若莲。”
我转身看他,他却将我搂在怀里,然后又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取出一枚簪子,“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好看吗?”
月光照在那枚玉簪,流光溢彩。
“我为你戴上。”
“宁穆,”我轻轻唤他。“是你吗?”我不知是这酒,还是这月色,又或者是我对他的思念过甚,眼前的一切如同梦一般。
“是我回来太晚了。”他将下巴抵在我肩膀,“若莲,我想你亲自唱给我听,《君未归》”
我一脸震惊,羞涩地想要躲藏起来。那时,他远在边塞,我与二哥为了九姑娘的事大吵了一架,在飞云阁喝醉了酒,抢了琴,弹了一曲。临走时,宛如姑娘问我,此曲何名。我随性答道,君未归。若你回来,你一定会站在我这边,一定也会觉得二哥太过分了。九姑娘在昌平府产下一子,后被接回宫里,成了柳妃娘娘。
“你什么时候想起?”
“宁穆是我,宁西王也是。”他牵着我的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在我耳边如此轻易地说了那四个字,而我已经等待太久。
“姑姑,姑父在平城一战是怎么险里逃生,反败为胜的?”
“那时,我在京城,又不和他在一处。我怎么知道?”
“钰儿,过来。”
“姑父,”钰儿跑向门口,“姑父,茶楼里的说书人,只说了一半,你告诉我,好不好?”
“因为姑父心里想着你姑姑,想着胜利归来,你姑姑一定很开心,”
“当着孩子面,胡说什么呢”我搂着宁儿。
“是不是实话,你心里知道。”
“那姑父,你真的曾是姑姑的,男宠吗?”
“噗”昌平忍不住笑出了声。
“说书的人,每天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谁带你去的,姑父一定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