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忧郁的普希金

文|喬江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很喜欢普希金的这首诗。

它写在1825年的某一天。

我们不妨把它当成一件在和煦的春风里发生的故事。这首诗里的温暖，让我们不禁联想到春天。

故事的开端，26岁的普希金，遭到了流放。

在当时的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冷酷无情地统治下，农奴们正被虐待，这让善良而正直的普希金看不下去。他和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直在为此奋战着，反抗着这种不合理的现实。

为什么要奋战和反抗呢？！

普希金不是一名农奴，相反，他出生在一个条件优越的贵族家庭。

他有什么理由去关心那些对他来说等于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又是什么让他把目光投注在那些底层的人身上？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姑且给他一个简单的答案。

不幸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引起人们的怜悯。因为人是一种很聪明的生物，他们总能想到，假如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残酷的，那么早晚有一天，残酷也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这大概就是每一个奉献者最初的理由，总之在他们眼中，人从来不是个体，而是全体人类的一部分。

但他却不得不和这样的日子告别了。就在他亲密的伙伴、战友们，如火如荼地在革命的道路上奋进的时候。

普希金却被幽禁在了偏远的农村。

恰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件震惊俄国的大事，沙皇亚历山大一世驾崩，新的沙皇继位。十二月党人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掀起暴动。

我们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内心是多么的焦急。在大家都在齐心协力做同一件事的时候，他却不得不掉队。等到他重获自由的时候，也许一切已经结束了。更糟糕的是，昔日与他欢声笑语的朋友们，正在流汗，流泪，甚至流血。而他却只能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游手好闲。

白天，和那些农奴们聊天，听他们唱歌。尽管对方一定是兴致勃勃的，并且像英雄一样仰慕着他，像智者一样崇拜着他。
但他必定是不快乐的。

因为这一切都不是他所想要的。

他必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只能用读书和写作来排解。可读完，写完之后，又能做什么呢？！

空虚的日子仿佛是过不完的。

他必定更想听到同伴们的消息，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好好的活着，而不是在每个深夜，听奶妈讲那些看似精彩的故事。

他必定在沉默里逐渐消瘦，也必定在消瘦里逐渐沉默。

恐怕就连那些仿佛充斥他整个人生的桃色和浪漫，都无法让他由心而发地笑出来。
但他还是从这段潦倒的生活中得到了解脱和顿悟，在父亲昔日的领土哈伊洛夫斯科耶村，有一天，他由衷地写道：我又获得了信仰和灵感，还有生命、热泪和爱情。
许多人都认为，是爱情给了他力量。

邻近庄园的奥西波娃一家给他带来了温馨和慰藉，奥西波娃的大女儿也疯狂而绝望地爱上了忧郁的他。

农奴的女儿卡拉什尼科娃也愿意为他生下孩子。

但他却在这段话里，把爱情放在了最后。放在最前面的是信仰和灵感，然后才是生命和热泪。

也许这才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恐怕直到这时，他才能从和农奴的对话中得到乐趣，在他们的歌声中感受到那份欢乐，并且爱上每天晚上奶妈的故事。即便是不读书和不写作时，也能感受到自己活着。

可他又为何会在一夜间完全想通呢？！

当我们拼命挣扎时，实际上就是一个逃脱痛苦的过程，虽然很缓慢，却总是会成功的。

于是他才能在1825年的春天里，抚摸着奥西波娃15岁的小女儿——那个爱哭的孩子的小脑袋，写下这样的诗句。

他已不再害怕被生活欺骗，因为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叶甫勃拉克西亚·尼古拉耶夫娜·伏里夫是幸运的，因为她有幸能遇到超越了忧郁的普希金，尽管对当时还是孩子的她来说，这些诗句也许太过深奥。

但等她长大以后，老了以后，再翻看纪念册时，必定能明白。

于是，无论是多么阴暗的天气里，阳光都能照亮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