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味中国 103 陕西早餐，平民百姓的幸福生活

本篇为美食游记《寻味中国》系列第103篇。

按照唯物主义理论，“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据说这是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的。我的知识有限，无法查证赫拉克利特是否真的说过这段话，却总觉得是从“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中推演出来的鸡汤，早上可以灌的时髦鸡汤还有“醒来后元气满满”等等，都相当励志。

无论你起床后元气有多满，肚子却是空的，早餐总是必不可少。笔者还算是喜欢下厨，却也绝不会捣鼓早餐。过早就要出门，哪怕起得再晚，晃悠到自己熟悉的店铺里，点一份汤汤水水、酸酸辣辣、甜甜咸咸，饱腹感来了，那才叫元气满满。

关中搅团

一个城市的饮食特色多体现在早餐上，人们口味最为固化的也是早餐。在外多年的游子回乡，次日早上就要去寻觅那怀念已久的，在他乡永远也遇不到的那独有的味道。安康人可能是一碟蒸面，汉中除了米皮，还有外地绝无的菜豆腐节节和罐罐茶，宝鸡那就是大口吃的豆花泡馍。

汉中罐罐茶

如果是返乡探亲回西安呢？那我就不清楚了，西安是西北各地饮食的汇集中心，早餐的种类太多了，如果每天只吃一样，把熟悉的口味轮一遍，你会因长期旷工而在西安的烧烤摊上收到原单位的解聘通知。

大多数城市的早餐都各有特色，但种类多的并不常见。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来自异地的朋友，他家乡的特色早餐是什么，对方一定会脱口而出、津津乐道。你伸出一根手指计数，接着问：“还有呢？”这么几遍下来，绝大多数人就会支支吾吾，或者搞出油条豆浆之类的大路货来充数，你会发现，右手的指头还没用完呢。

西安糖糕

哪里是中国的早餐之都？我若指定某个城市，必然得罪无数人。每个人故乡的饮食都应当得到尊重，不存在着哪里比哪里更高人一等，跨地域做饮食对比更是困难。

当然，任何事物都有评价的标准。依我看来，一座城市早餐业是否发达，主要有两个标准，其一是外出就餐人数的比例，其二是品种是否丰富。如果再加上一个现代标准，那就是食材是否均衡健康。

西安油茶麻花

品种质量最高的，当然非广州莫属，广式早茶不开口，别的城市最好别吭声。一家早茶店的品种，五六十随随便便，上百也不奇怪。在一家店可以吃一两个月不带重样的。

广式早茶诞生于百年前，依托的是广州对外商贸的繁荣，精致的代价是成本价格的高企，我这种穷酸教书匠也不是天天都消费得起。元气满了，荷包瘪了，也会影响心情。两广的寻常百姓，也没多少人有那么多闲钱和时间泡在早茶店里。

宝鸡凤翔豆花泡馍

与之相近的还有扬州一带，早餐精致、美味、品种丰富，却并不亲民。希望在有限的时间成本内解决早餐，还要赶着上班的老百姓是城市的大多数。

面向百姓的代表就是号称早餐之都的热干面市，它的早餐品种真是乏善可陈，但这个一百多年前依靠江河铁路物流运输及近代工业崛起的大都市，有着超高比例的工人阶级，过早几乎是每上班族的必选项，没有哪个城市居民早餐的外出就餐比例能超过武汉。因此，“早餐之都”是吃早餐的人最多，并非种类有多么丰富。

西安牛肉饼

可以入选的还有成都、重庆等西南都市。在《寻味中国》系列中，特色早餐占有很大比例。然而很多城市的传统早餐，从现代营养学的标准来看，并不健康，油太厚、荤腥多脏器、过辣、碳水比例太高、蔬菜太少。

以笔者的平民视角看来，最好的早餐供应是这样的：足够廉价、方便快捷、热量保障、品种丰富、食材广泛、口味多重。

以此为标准，早餐全中国排第一的，只能是陕西省，代表当然是西安。宝鸡、汉中、咸阳也强于全国大多数地区，陕西省别的城市也各有特色。

西安胡辣汤

如果以俯瞰的视角，西安平民早餐的环境实在是不敢恭维，与高大上的广式早茶食府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早餐摊点最集中，当然是在街头巷尾，尤其是集贸菜场附近，大多数摊子都是那么简陋，你挨着我我挤着你，数量可真不少，各家都不一样：各色馒头（很多种）、各色面条（很多种）、水煎包、乾县锅盔、菜夹馍、肉夹馍、甑糕、胡辣汤和肉丸胡辣汤、油茶麻花、糖糕、泡儿油糕、浆水鱼鱼、搅团、千层牛肉饼、冷热米皮、擀面皮、酸辣粉、肉丸汤、蜂蜜粽子等等，更不用说各地都有油条、豆浆、豆腐脑、煎饼、煎饺、馄饨，且一定包括东北饺子、广东肠粉、杭州小笼包这类不伦不类的东西。

宝鸡面点

单单是特色品种，显然加上脚趾头都不够数。下面的县市早餐没这么多，一半也是有的。请注意，这只是西安普通居民区路口方圆三四十米范围内的早餐供应。而且，关键的关键，特便宜，五块钱吃饱没问题，十块钱就很不错了，掏出十五你就是菜场里最靓的仔。带这点钱进广州早茶食府，真的就只能喝茶，与大多数地区相比，陕西吃的算是相当便宜，不仅是早餐。

为何廉价？不可否认的是因为陕西经济相对落后。餐饮的档次和价格由经济发达程度决定，广州、扬州等地高品质的早茶都依托于当地商业的繁荣。

陕西蜂蜜粽子

陕西饮食的廉价、品种丰富、食材广泛、口味变化是由这个省的物产与地理环境决定的。

黄河环绕的关中平原，虽在中国四大平原中面积最小，却是夏、周两朝的龙兴之地，更是华夏饮食文化的发源地，五谷在这里丰登，唐宋之前外来食材首先在河西、河套和关中被引种。陕西的陆产食材之丰富是任何省份都难以比拟的（强调陆产是因为陕西水产可是一般般）。

汉中宁强核桃馍

陕西跨秦岭南北分界线，也造就了食材的丰富性，陕北的玉米和马铃薯、关中的小麦、汉中的水稻，中国的前几大主食食材在陕西都有原产。至于高粱、小米、燕麦、荞麦等等杂粮就更不必说了，五谷的名字就是从这里诞生的。

至于水果、干果，商洛的核桃、洛川苹果、临潼柿子、户县葡萄……产于北方的水果，哪一样陕西没有？

刚上市的鲜核桃

正是依托着本省丰富的食材，陕西的早餐才能既廉价又丰富，营养均衡，又有各种口味变化，油汪汪且一堆脏器的饮食，在这里也没有市场。这也就是为什么，你问异乡来的朋友，对方家乡的特色早餐是什么，大多会有个脱口而出的答案，问西安人，就没有一个标准答案，说哪一样好呢？

我觉得，相对集中的答案应当是XX夹馍吧？

到底是什么夹馍，也说不清，除了肉夹馍，还有酱辣子土豆夹馍、串串夹馍、鸭肉夹馍、鸡蛋花夹馍等等等等。仅仅是菜夹馍，又有多种食材可自选，自己夹，馍夹不下为止。人家的目标是走向星辰大海，陕西人的目标更宏伟，他们要将星辰大海夹入馍中。

因此，如果一位陕西人说当地的特色早餐是夹馍，你只要在再追问一句：具体是什么夹馍？对方一定会陷入沉思。

太阳每天是不是新的？其实是新是旧它都在你脑袋上晃，是风是雨也由不得你。作为平民百姓，每天出门吃喝能有自己的选择，吃得起又开心，肚子满满，才是生活的真乐趣。所以说，在陕西吃早餐，挺幸福的。

后记：

作为西安女婿，本篇是不是对当地的饮食过度吹嘘了？是也不是，毕竟情感总是有的。任何地域的饮食都应当得到尊重，但是，我们看到了事物的优点，也不能无视其不足。我在上一篇中评价陕西是碳水王国，本地食材造就了丰富廉价的早餐，然而到了宴席层次，陕西，也包括山西、甘肃等西北省份，却没几样拿得出手的名菜。

为什么？除了经济不够发达外（经济水平决定餐饮档次），西北的食材也有其明显的缺失，这种缺失在小吃、简餐中体现不出来，到了宴席却是短板，更影响了烹饪水平。缺失是什么？本文中就有答案。

《寻味中国》陕西系列，至少还有一篇，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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