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三】

【三】

她的笑是毒药，无论是何种意义

       我回到病房，护士正坐在床前低头看着手机。

       我的身上还湿漉漉的，短发紧紧贴着耳廓，推开门的瞬间，心脏反常地剧烈地跳动，像是种大事前的征兆。

       “谢谢您。”我向护士道谢。

       她点点头，忽然冲我微笑了一下，眼睛里不自觉地闪烁着奇妙的欣喜。

       “她是你的姐姐吧，人挺不错的，好好照顾她。”

       她说什么？

       我听清了，又似乎没听清，蓦地睁大眼睛，脑袋僵硬地转向病床——

       我的姐姐，沈瑜，一直以来表现得像个植物人，像个疯子的沈瑜，此时此刻，正温柔地冲着我笑。

       眉眼弯弯，呼吸平稳，充满了对亲人的爱意，和与好友交谈的愉悦。

       六年了，我从未见过她的笑容，现在她却笑得那样熟练而标准，真的像是一个性格美好的女生，有耐心又好接触。

       她曾经就是那样的人，可是我已经用整个初中和高中生活确认了，她已经变不回去了。

       “您跟她聊天了吗？”我颤抖着问道。

       “聊了一小会，她很健谈，也很有趣。”护士笑着，把手机收起来往外走，“只是身体不太好，真是可惜了。”

       我害怕得浑身发抖。

       还好，还好护士懂事，没有告诉她这里是精神病院。

       我目送护士离开，关上房门，转头去看姐姐。

       房门关上的瞬间，她收敛了笑容，目光冰冷，阴郁地盯着我的方向。

       “姐姐。”我叫道。

       她顿了两秒，又重新笑了起来，两边嘴角勾起同样的弧度，眼睛微微眯起，只是整个脸部却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可怖起来，眼底仿佛在燃烧着什么，灰烬从眼角蔓到双唇。

       她在看着我，笑着看着我。

       她的笑像是要在我的心脏里注入最猛烈的毒药，恨不得下一秒就取我的性命献给神明。

       我吞咽唾液，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液浸透，却不自觉地浑身冰凉，微微地打着寒噤。

       那一刻我甚至忘记了她本来就是个疯子，她本来就是个毫无理智的危险品，而我，就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被她浓烈的杀意包围。

       我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像是被扼住咽喉一般无法言语，被捆住四肢一般动弹不得。

       我内心一直以来的愧疚和委屈，在此刻被恐惧和慌乱完全替代，我做梦一样，死死得盯着她，直到那个笑脸深深刻入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并且，变成了我多年的梦魇，愈演愈烈。

       可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对一个人、对自己的赎罪远远不止这些。

       ——如果我知道的我，一定在当时，就拼尽全力自杀。

       ——在我的好姐姐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