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炕上的老人
自打斜嘴老汉生病以来,前前后后算是有小半年。病是要命的病,想必斜嘴老汉也没想着治,毕竟客观条件在哪儿摆着。谁会给他看病,哪儿的钱上哪儿去看病?只有老板日夜陪伴着。
我们是同一个村的,按辈分来说,理应叫他姑父来着,当然,这个姑父只能算是称谓。对他有印象的事,大概是我小学四五年纪吧。用我们这儿的话来说,我们是有水地的人,算是在川面子上。这话当然只能在我们村周围说,因为长大后,出了远门,左看右想,我们那跟川是沾不上边子的。
既然有水地,那就要给地里浇水,而姑父当时在水库打工。他可以把一股水分成两股,至于那股水多,那股水少,他自个说是平分,可至少我认为那不是平分。所以在我家给地里浇水的时候,听着母亲念念叨叨,水小的跟麻绳一样,我便巡着水渠看看是否有异物或是有人偷水。当我巡看到分水头时,分明看到人家那边的一股水流大,于是我弓着身子又把分水板往他们那边挪下。
还没等我走回地头,姑父骑着自行车已经向母亲训斥我了。说我偷偷动了分水板,让那边没有一丁点水。我知道,其实他是训斥母亲的,他认为母亲教唆我的。当时看着那瘦精瘦精可恶的脸,断定是他欺负我家。用当时衡量家境好坏来说,我家缺吃少穿的,一年吃食接不住一年,自然是穷的没底气。他家估计存粮是多,说话也就刻薄几分,还是他本来就如此。往后,对他的印象就没好过,就定格在了这件事上。
只记得和他有争执的那个下午,许久不见雨的天,下午雷声滚滚,彻响着整个柏油马路。我好像是嘶吼着吧,现在也不确定了,肯定当时心情激动。指着他对骂老天会睁眼。
多年以后,回村偶尔会遇见他在马路上放羊,还是那么精瘦,眼睛塌陷着,补满眼屎,眼角堆积着泪液。我会打个招呼,自然仅仅也是打个招呼,不会寒暄。
他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应该至少七十五以上吧,有可能也是八十,反正他孙女的娃五六岁的都有,也就是他是太爷级别的人了。他和老伴在一老庄单独过,平日儿子儿媳也不怎么照料,女儿偶尔会探望一下。
听说,他给自己准备的棺木是柏木的。直到病重,也无人给他做棺材。嗯,他二儿子是木匠,平时也给村里或工地做木活,棺材也是做的,只是不知为何,多次大哥和兄弟说给爹做棺木,他就是不答应。后来想让其它木匠做,又无因无人帮忙做饭饭,也就拉倒了。最终只能凑合的买一副棺木,至于临走前要穿的新衣,是女儿准备的。
他已经半个多月不吃不喝,加上先前病魔的折磨,已经不成人形。就那么在炕上贴着,除有一老伴,再无他人。村里有瞧过四五回的人,据说,在他还能动的时候,他想看看自个的孩子们,尤其在庄前屋后的俩儿子,一天就在门口等着,可惜,等到他不能行走,也未见儿子的身影。
除了一声叹息和同情之外,我们真的得思考一下父母和孩子之间的义务,哪怕爱是单向传递,也不要太过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