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取眼前人
1.
“姝儿，你能理解我的对吗？”沈木宴抓着我的手，迫切想听到我的答案。
“如果我说，你娶了林馨儿，我们就一刀两断呢？”韩姝强忍泪水，倔强的盯着这个她爱了五年的男人。她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姝儿，别闹。你知本王心里只有你。”韩姝的忤逆让沈木宴有点恼火。
“阿宴，我有了我们的孩子。”韩姝单手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
沈木宴脸色一变，“本王不是让你喝避子汤吗？本王如今不适合有孩子。”
忍了许久的泪水顿时顺脸颊而下，“王爷这是不要我们母子？”韩姝心痛。避子汤早已伤了她的身子，这个战胜避子汤而来的孩子，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
“本王未娶王妃便有了庶长子，你让父皇怎么看本王？”沈木宴不耐，他就是太过宠她了，才让她恃宠生娇。
韩姝抓住他的衣袖，“王爷……”
沈木宴挥手，韩姝摔在地上，瞬间见了红。
“啊！王爷，王爷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姝儿再不纠缠王爷，姝儿错了。”
韩姝虚弱的向着这个曾经带给她巨大安全感的男人求救，心中的疼与身上的疼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沈木宴正要抱起韩姝，却听门外有人敲门。沈木宴犹豫，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有染，于他名声不利。他果断放下韩姝，跳窗就走。
“哈哈哈哈哈哈。”韩姝仰躺在地，眼尾泛红，眼泪从眼角滑落。
2.
“姝儿，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桩婚事，你若不愿……”韩父心疼韩姝，女儿面色苍白，身体单薄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女儿愿意，太子体弱，想来后院应该清净。”韩姝微笑，她不想再让父亲为她忧心，不嫁给太子她怎么报仇？
“给王爷带个口信，就说我知错了。”韩姝面无表情，手捻花瓣，鲜红的汁水染红了她素白柔荑。
从前的小姐温柔良善，现在的小姐虽然依旧看着平平淡淡，但小丫鬟总觉得脊背发凉。
端王府书房。
沈木宴把自己关在书房中，一阵噼里啪啦摔打。
“沈木溪，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跟我抢？”
他似乎一下子回到还没遇到韩姝时，那时他还没救下韩姝，礼部侍郎也不支持他。他卑微到在宫中每日和皇帝宠妃们养的畜牲抢食吃。
那日太后大寿，这个时候御膳房人来人往，防守最是松懈。他很高兴，偷了两个肘子躲在假山山洞中狼吞虎咽，他以为无人知道。
却突然听得一声“太子殿下，您在看什么？”
他这才发现假山那处有个洞，看的里面一清二楚。他以为他玩完了，但那与他对视的少年却淡淡一笑，“一只猫儿，莫扰了它。”
从此他梦里中便不只是肘子卤肉，还有少年那一声令下没人敢靠近假山的权利。
3.
京城中出了一桩大事，被端王如珠如宝宠着的端王世子，竟是端王妃与人私通生下的孽子。
“姝儿，林馨儿的事是你做的？咳咳咳……”沈木溪语气急促，话到最后还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是啊，莫非殿下也要怪臣妾？”韩姝跪坐在桌前，垂眼敛眉，再抬头便是盈盈水眸。
“我不怪你，但你这般，免不了又被弹劾。”沈木溪抬手为她拭泪，“姝儿，你这般真的开怀吗？”
对着沈木溪的眼睛，韩姝有些慌乱，“自是开怀。”
沈木溪待她是极好的。节假日留宿在她这儿给她做足了面子、东宫事权她有一半、后院也没甚人、时常送她礼物、传言端王与太子妃有染他从来都是相信她、她无所出被弹劾他也不纳妃……
原来沈木溪这么好啊……韩姝看着月白长袍温润如玉的沈木溪，突然觉得如果这样下去也不错。
她赶紧摇头，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她还没为她的孩子报仇，她还没让那个男人一无所有
……
“姝儿，那林馨儿不及你万分之一，早知如此本王就不该娶她。”
听着沈木宴痛苦的声音，韩姝却不合时宜的想，太子从不对她自称孤。
“姝儿，只有你才是全心全意念着本王。”说着沈木宴便要伸手解她的腰带。
韩姝拒绝，“王爷如今可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子，还能想起我这残花败柳，难为王爷了。”
沈木宴果不其然停手了，韩姝心中讽刺。靠着她往上爬，还看不上她。她对这人的厌恶又多了一份。
“这多亏了姝儿。姝儿待本王情深义重，本王必不负姝儿。”
嗯，他才将她从拍花子手里救出来，她求爹爹扶持他，他也是这么说。
韩姝突然觉得没什意思，太子在做什么呢？他说晚上要陪她用膳的。这么一想，她一刻也不想待了。
“父皇病重，太子孱弱，父皇将召清王进京。”直接告诉他她的来意，“令妃娘娘进宫前一日，清王曾上门提亲。”
4.
“姝儿，太医说我还有一年时光。”
韩姝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响，眼眶瞬间盈满泪水。
她不愿相信，“殿下只是身子弱了些……”
“这最后的一年，姝儿可愿陪我看遍江河湖海？”沈木溪目光希冀，眉眼温柔，眼中的情意似要溢出来。
韩姝被那目光一烫，赶忙低下头。
沈木溪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但他依旧温柔为她拭泪，“待我死后，请姝儿收下我手底下的人，给他们一个依靠。他们跟了我数年，我不好随意抛下他们。”
韩姝觉得胸腔闷疼，疼的她泣不成声。
……
年关将至，天上飘着鹅毛大雪，烈风割脸。帝京压抑极了，大街上静悄悄的，孩子们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嬉闹。
因为皇帝最钟意的端王与宠妃偷情被抓，据说当时两人正密谋逼宫，皇帝气得当场晕厥。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端王贬为庶人，宠妃处死。
下人传话端王要见韩姝，她拒绝了。因为沈木溪越来越虚弱了，几天前还能陪韩姝走走，这几天便下不了榻了。
太医说是大限将至，韩姝心中的暴戾之气再也压抑不住，“听闻李太医喜得麟儿？”
李太医连忙求饶。
“姝儿。”
韩姝连忙拨开帐子，“殿下。”
“别怪他们，是我身子不争气。”
“殿下，姝儿不开怀，一点都不开怀。”韩姝将他修长的手指贴在自己脸上，终是忍不住号嚎啕大哭。
沈木溪轻轻抚着韩姝的背，一下一下，温柔至极。“我没福气，没能早点遇上姝儿，以后也不能再陪在姝儿身边。姝儿要记得莫要贪凉，别碰桃子不然起疹子，姝儿怕黑就让小丫鬟陪着，若是不想做的事直接拒了便是……”
声音越来越小，终是昏睡了过去。
……
初春，太子薨。皇帝哀痛，举国服丧一月。
韩姝跪在太子灵台前，脑海中一幕幕画面浮现。
有他们成婚之日，他图吉利强撑身子将她从东宫门外抱进新房，有他弄坏了她母亲留下的遗物一个人笨手笨脚修补，有他用膳时亲自给她布菜，有他找借口给她留保护她的人，有他愧疚他身子弱耽误她……
怎么有这么温柔的人呢？
韩姝心上抽疼，眼泪早就哭干了，眼眶干涩泛疼。
5.
“韩姝，你个贱人！你竟敢陷害本王，本王杀了你。”沈木宴身着粗布麻衣，被韩姝的人压着跪下。
韩姝打量着眼前这面色狰狞的男人，轻勾红唇，“本郡主不才，那也是皇上亲封的。冲撞本郡主便是藐视天威，掌嘴。”
“尔等庶民，竟敢直呼郡主名讳。”
“本郡主不过是说了一桩八卦而已，没想到你竟生出这般歹毒的计策。好在，你自食其果了。”
几十个巴掌打下去，沈木宴那张俊脸肿成了猪头。
“住手！大胆！你们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一声娇呵响起，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孩跑过来心疼的看着沈木宴，“宴郎，你怎样？”
韩姝只觉自己以前真是眼瞎，竟会看上这种男人。她强忍恶心，“沈木宴，你真贱！”
沈木宴一张脸又红又胀，一言不发。
“还有啊，你知道吗？那个‘孽子’是你亲儿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沈木宴惊怒又后悔，“韩姝！你，你诓我将他扔进狩猎场。”
“是啊，都是你的儿子，我的孩子死了凭什么你的孩子就能好好活着？大夫说但凡早到一刻，他都不会死。”韩姝神色癫狂，又哭又笑。“哈哈哈哈哈，你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哈哈哈哈哈……”
“你什么意思？”沈木宴要疯了。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下的药！哈哈哈哈……”
6.
是夜。
韩姝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她又梦见太子了。
那天他抓着她的手，对她说，“让我再看看你。”
韩姝泪如泉涌，她第一次这么不想失去一个人，“殿下，再陪陪姝儿好不好？”
沈木溪瘦削的脸上满是遗憾，“这次闭眼，再见你，怕是下辈子了。”
“殿下，下辈子姝儿陪你看遍奇山异水好不好？”
韩姝紧紧抓住他的手，似乎这样就能留下他。
“好。”沈木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眼神晶亮，然后一点点熄灭。
韩姝慌了，“殿下，姝儿从未后悔嫁给殿下。”
然，病榻之人再没给她任何反应。
……
软枕又湿了。
韩姝擦擦眼角，突然明白沈木溪所说的，噩梦已经发生，她不能总是沉浸在噩梦中，要往前看。
“来人。备车！”
她不想下辈子了，她现在就陪着殿下看山河美景。
韩姝手抱骨灰盒，头抵在马车车壁上。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沈木溪笑着责备她，“姝儿，披风又不好好穿……”
破败小院中，老翁醉酒高歌，“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