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情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馨主题】第二期双人合写主题写作活动
（上）
巴山之上，朝阳徐徐升起，透明的云彩折射着霞光，山间袅袅流淌的云雾仿佛燃烧起来，所有的生灵瞬间有了活力，开始尽情狂欢。
浓密的雾气如一张贴地卷来的凉席，逐渐将山间的三人笼罩起来，朦朦胧胧。
“嗖！”一片刀光落下，雾气也被那片刀光狠狠地撕开了。
老人演练这一刀后，转身看向身后两个十来岁的小孩。“今天就练这一刀，除了腕力还需要配合腰劲，待你们练好了这记斜劈，再来学习刀势后来的变化。”
“是！”小女孩用余光望着老人的身影，待那个身影消失在迷雾中后，瞬间换了一副表情。“师兄！我昨天又看见了一个鸟巢，你去给我掏。”
小男孩将刀杵在地上，摸了摸屁股。“掏个屁！上次打的我屁股现在还疼。”
“胆小鬼！”
“每次师傅打的都是我，是我！”
“我娘也打我了，你看！”小女孩卷起袖子，白皙的胳膊隐约能看见红痕。
“那你还去？我反正不去了。”
“我自己去，你就是个胆小鬼，胆小鬼！”小女孩一边向着一个地方走，一边对着男孩怒吼。
男孩突然怔在那里，拼命向着女孩挤眼睛。
“哎呦！”女孩撞上了什么东西，她抬头一看，一连倒退了好几步。“爹！”
老人站在雾气中。“你娘打的不疼是吧，这次换我来！”
小女孩一下扔了刀，一边跑一边喊着。“师兄快跑！”
男孩顿时也慌了起来，也是一把丢了刀，跟着女孩一起跑远了。
两人跑的气喘吁吁。“师妹，我为什么要跑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午后的阳光照在崖口的瀑布上，有些刺眼。云雀掠过碧蓝的天空，划出妙曼的曲线，就像小女孩的眉梢。满山不知名的花草随风摇曳，蔓延到视线所不能及的天边。
巴山派开派祖师王郅慵懒地卧在藤条编制的躺椅上，右手规律地敲击着躺椅的扶手，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人来。
远处，两个纤瘦的身影互相推搡着向着这边走来，他们都低着头，走地小心翼翼。
“两位亲自回来了？”王郅依旧闭着眼睛。
“爹！我们饿了。”王貌元低着脑袋，像斗败的公鸡。
李尚隐偷偷打量着师傅的一举一动，没有搭话。
王貌元抬脚踹了李尚隐一脚。李尚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急忙接口。“是的，我们饿了。”他说的理直气壮。
王郅起身站在两人面前。“我给你们找了个好位置，自己去吧。”
王貌元看了看李尚隐，嘟着嘴没有说话，脸上写满委屈。李尚隐带头向那块书写着“巴山派”的巨石走去，然后找了一处地方跪了下去。王貌元跺了跺脚，也只好跟着跪在了他的身边。
“我什么时候过来叫你们，你们才能起来。”王郅伸了伸懒腰，走进了远处的房屋。
“师兄，这个时间我爹娘他们肯定在午休，你去厨房偷点包子过来。”
“休想！你每次叫我师兄我都害怕，准没好事！”
“厨房也不是很远呀。”
“天天尽想着害我，别跟我说话了。”
“那我去，你帮我看着点啊。”王貌元轻轻站起来，她猫着腰向着厨房奔过去，根本没有给李尚隐反应的时间。
“你......”李尚隐急忙看向师傅师娘的房间，心几乎从嗓子眼跳出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紧张，比自己去偷包子还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王貌元手里拿着两个包子返回来，将包子塞在李尚隐手里。“吃吧。”
李尚隐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师傅的房门。“你不吃吗？”
“我在厨房已经吃过了。”王貌元拍了拍肚子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李尚隐终于定下心来，望着手上的包子，咽了咽口水，刚想将包子塞进嘴巴，一个魁梧的影子被阳光投在他身前的地面上。
李尚隐回头正好对上了王郅的目光。“我......吃还是不吃？”
王郅瞪了他一眼。“起来吧，过几天你们的师叔苏定方就要过来了，可不要给我丢脸，他可是我大唐左卫中郎将。”
“管他什么将也得让人吃饭啊。”李尚隐将包子塞进嘴巴，看了一眼王貌元。“对吧，师妹。”
“这几天，你们都收了玩心，将我前面教的刀术都练习一下。也让你们的师叔瞧瞧，我也能教出好弟子。”
“师傅，你教的那些我都练熟了，也不是很难。”李尚隐边吃边说。
王郅望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微微一笑。“即便简单，也是基础，你们还小，哪里懂得我巴山派刀术的精妙。”
“什么巴山派？不就我和师兄两个弟子么！我不学都不行。”王貌元插进话来。
“什么话，多少名门望族都求着将自家的孩子送过来，我都不收，你们不要不识好歹。”王郅涨红了老脸，他转身走远了。“也是要多找些弟子才行，不然你这小妮子把你师兄带偏了。”
几日说到就到。
一位壮汉缓缓走上山来，他边走边欣赏着满山的美景，不时拍手叫好。
“师兄师姐躲到这仙境享福来了啊。”他对着王郅拱手。
王郅对着庭前的李尚隐和王貌元丢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起挥刀，刀口撕裂空气，划出几道犀利的弧线。
苏定方看着练习的两个小孩。“巴山派都收了两个弟子了，不错不错。”
“你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我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王郅指着一张椅子示意苏定方自己坐。
一名妇人将茶递到苏定方的手中。“还望师弟不吝指点一下，这两个孩子倒也有些根基。”
苏定方端茶望着她。“有师兄师姐指点，我那点功夫不值一提。”他轻抿一口茶，眼睛投向一直挥刀的李尚隐，脸上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练习中的两人原本整齐划一的动作，随着李尚隐的刀不断变化，变得杂乱无章。
苏定方叫停了两人，他叫来李尚隐。“你这刀术真的是你师傅教的么？”
“是师傅教的。”李尚隐望着苏定方，一脸无措。
“那为什么你收刀的时候，总是留有后手，包含万千变化？”
李尚隐呆呆地望着王郅。“我不懂那些，我只是觉得如果对手没有被劈中，就一定会反击。”
苏定方与王郅对视了一眼。“能与你切磋一下吗？”
王郅对着李尚隐点头。“还不多谢师叔的指点。”
苏定方大喝着震动唐刀，爆裂的气劲从刀口激发。人们耳中只是一声有力的空震，刀光一现，一记斜斩向着李尚隐的身子逼近。
李尚隐站在那里，仰头看着苏定方，安静的像一池湖水。
王郅突然明白了，猛虎将要扑向猎物前，往往都是安静的，这种安静中隐藏着最凶狠的攻势。
在刀光即将没入身体的刹那，李尚隐忽然冲向苏定方，在运动中舒展身形，随着他的动作，他手中的唐刀刺向苏定方的腋窝，那里是力量的源点，可以卸去对方所有的力量。
苏定方预感到了危险，他及时收住怒涛般的攻势，向后疾退，有些狼狈。
“今年多大了？”
“他十二岁，我十岁。”王貌元抢先回答，她讨厌别人拿她当空气。
苏定方收了刀，他拍了拍王郅的肩膀。“十二岁，小了些。”
王郅怒视着他。“什么意思？”
“师兄，你收了个好弟子啊，真好！”苏定方仔细打量着李尚隐，满脸欢喜。他思索了一会。“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等他十八岁我再过来。比我女儿大三岁，不错，不错。”
王郅后退一步，脸涨得通红。“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找了个好弟子，我也想找个好女婿啊！”
“你想都不要想，我告诉你，我也是有女儿的人！”王郅指着苏定方的额头。
苏定方看了看王貌元，微微一笑。“师兄，看你急的，说着玩的。你知道的，最近西突厥闹腾的厉害，皇上让我守护边疆，我手上没有得力的人手。”
王郅仔细再看苏定方的脸色。“我知道的是，你真的有个女儿。”
“我不与你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还希望师兄将这臭小子送到我的军中来。”苏定方望着远处的天空。“我一定要将西突厥彻底消灭，这样我们大唐才能长治久安。”
六年后。
苏定方又来了，他是带着贺礼来的，见到王郅的时候，他却哭丧着脸。“师兄，你可够狠的，先下手为强啊！”
王郅望着众多弟子围在大弟子李尚隐的身边讨要喜糖。“我又收了些弟子，你可以去挑个好女婿。”
外面逐渐安静下来，凉气下来了，人们都回到屋内。
王貌元掀开红盖头的一角，偷偷看着桌上的糕点，咽了咽口水。
门被推开了，李尚隐晃晃悠悠走进来。
王貌元急忙将盖头放下了，耐心等待着。
李尚隐坐在床前的桌子上，拿着糕点吃起来，茶水咕噜咕噜猛灌。
“你别一个人吃光了。”王貌元隔着盖头怒喝。
“师叔一直灌我酒，我什么都没有吃上。”李尚隐也不回头。“你也过来吃啊。”
“你给我盖头揭开啊，你个蠢货！”
“你自己没长手么？”
“你揭不揭？”王貌元明显生气了，她顶着红盖头走过来，站在李尚隐面前。
“今天你可不能打我，师傅说今天是我们两个结婚的日子呢。”李尚隐压低了声音。
“哪有结婚来洞房吃东西的？真是个傻子！”
暮色将巴山完全笼罩起来。
雾气蔓延开，燃烧的篝火也照不了太远。
火光映在苏定方的瞳子里，仿佛那团火在他眼睛里面燃烧。“师兄，今天这样的日子，我实在是开不了口。西突厥调集了几十万大军，正在向着我大唐进发。”
王郅将火拨的旺了些。“这些家国事情我还分得清轻重，只是这孩子没有经历过生死，我担心......”
苏定方脸上有了颓唐的颜色，脸上白得像是缺血。他缓缓褪去衣衫，揭开胸口的甲片，内衫赫然已经被鲜血染透。他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揭开了黏着鲜血的布料，露出巨大的伤口。
“他们这次带来了大批的高手，不像咱们那个时候了！”
王郅看着那个伤口，沉默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