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生

文/纸鸢

摩挲着面前这块青石板，我已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来到来到青云山，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透过这块板去看曾经的你……

那一年，我还是一只无欲无求，一心修炼的荷花妖。初见时，你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那一天，天降大雨，修炼原是需要积善的，于是，我运用术法幻化出一座庙宇，看着你躲了进去便回到池中歇下。原以为你是急着赶考的，谁料你在这一呆便是半年。我终究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的去看过你几次。

谦谦公子，眉眼如画，这便是我对你的印象。后来，我不再满足于窥视，贪心的想要留在你身边。你的画里常有一位红衣佳人，于是，我便按着那人的眉目修炼，修了个七八分相似。那一天，我身着红衣，怀着满心雀跃，假装是一位家破人亡且在逃亡中的公主。

我知你心善，这样的理由一定会让你心生不忍，一定会让你好好照顾我。而事实也如我所愿，我看见了你眸中的震惊。我每天沉溺在你的温柔中，对你的情愫也日益增长。我曾一度想丢掉这一身修为，安安稳稳的陪你过完你的余生，陪你走过一世繁华。

我常去月老庙里祈求我们的美好姻缘。月老庙里充斥着人世间最美好的气息，那是充满希望的、对爱的渴求，而我——确是一只妖，修为低下，既没有能力让自己的妖气隐匿，也没办法忽视身体上传来的种种不适。你可知道，一只小妖要忍受多么大的痛苦才能一步一步地走进月老庙？而我为着你对我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义无反顾。即使明白那温柔可能是你给另一个女子的，我依然选择自欺欺人。

原以为我们可以一直那样生活在那座山上，与世隔绝，过着悠闲惬意的生活，可那终究是我的一厢情愿。那一天，我从月老庙回来，发现这里四下静悄悄的，心中莫名的不安。我试探性的唤了你几声，可这里并没有响起回复，我的心从云端跌下。我浑浑噩噩地走近内室，企图找到你，我想，你不过是累了，去睡一觉而已。然而案上的那封信却像长鞭一样，向着我劈头盖脸的打来，我避无可避。看着那封信，我只觉浑身寒冷，连其间字迹也像是嘲笑我一般——明明是为了积善修炼，可到头来自己的心也找不回来了。

那一天，天色灰蒙蒙的，头上飘着丝丝细雨。从前，我最喜欢在这样的天气中，去山下，去接触尘世，在街道上漫步。而如今，这雨竟引来我的厌恶。不喜这般变化，我稍稍收拾一番便下了山。

“姑娘，你这般淋雨……可是忘记带伞？小生这有一把油纸伞，姑娘且拿去一用。”身后蓦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心头一震。转过身去，面前的男子眉眼带笑，那笑容可一扫心头阴霾。于是，我接过伞向他道谢，并约定雨停归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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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一路走着，我发现我竟走进了一条小巷。摇头一笑，我便打算退出巷子。可耳畔响起的熟悉的声音令我情不自禁地向前走，最后停在转角处，悄悄地看里面的情景。

“我不是和你说了拿到就会回来找你吗，你为何要如此心急？”

“呵，说的好听，我看你是迷上那小妖了。”女子声音微嘲，“那小妖长得也不错，性情又好，又不像我这样疾病缠身。她比我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我……”

“别说了！”你长臂一伸，将女子揽入怀中，“我说过，这世上，什么都比不上你，你是我的至宝。我，在那里，也是煎熬……”

我眨了眨眼，将眼眶中的泪水甩了出去，漠然看着面前这对拥抱着的男女。

这样的情，枉我将他看做可以托付的良人。雨不知道何时已停，我回去还了伞，便向山上走去，我知道，你还会回来的，你还没拿到解药不是？我不敢向下想，我害怕这样的我会被我自己嘲笑。明知道你是为了另一个女子，我还是抽不回自己的心。

夜幕降临，你终究是回来了。我坐在案前，强颜欢笑：“你要的是什么？”

毫无意外地，我看到你的惊讶，你迟疑了片刻，说：“荷花妖的心头血。”

我笑了，笑得满面泪水，果然和我料想的不差。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刀对着心头挖下。血汩涌流出，我拿着青瓷碗接着。看着你不知所措，我心中竟有一丝欣喜，好在，你不是漠然无情的。

“对不起。”嗫喏着，你的声音小不可闻。我展颜一笑，都说无欲无求的人最令人赞叹，我现已放下。你连夜下了山，我似乎可以想象到你们相见的情景，我闭上眼，盖住了眸中的水色，静静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

“唉……”一声叹息响起，我张开眼环视，直觉有些眼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我眼前。

“月老！您……”我惊诧。

“尘世已成往事，你莫再问。你把心头血给了他们，成就了一段姻缘，功德圆满，现在你就留在这里，看这人世间的悲欢聚散。”

……

后来，我知道，你不是书生，不是偶然到那座山，不是偶然救了我，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可笑我竟以为是我成功留住你。那就当是我救了你，用你来换我的修为好了，反正，没了心，我已经不会再痛。这样很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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