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马队从姨夫他们上方经过,还没走远。突然听见老杨“啊!——”地喊了一声。一群人吓得一身冷汗,姨夫仔细一看,老杨被他儿子咬了一口。原来老杨刚才捂住娃娃嘴地时候连鼻子一起捂住了,娃娃喘不过气来,就咬了他手心一下。
姨夫来不及管他那咋样了,赶紧仰起头来,看那马队怎么样了,这么一看完了。马队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下来了。马上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两个人骑着马朝这边来了,剩下的在原地等。
姨夫见状赶紧,叫他们几个往深里藏,因为毕竟人在马上,只要他不下马观瞧的话,就没事儿。这几个也是手忙脚乱,藏的过城中把脚下的老土都蹬开了,露出崭新的土壤。这让人一看就看出来这是有人来过的地方。
“别喊别喊,一喊咱们就完了听到没,你个小兔崽子再咬我,我他妈就……”老杨一边使劲躺着,一边指着他儿子骂着
“老杨,你也赶紧闭嘴,不活了是不。”姨夫用胳膊肘顶了老杨一下,赶紧也比作了。
姨夫一边说,一边又朝那片他们蹬开的新土那又赶紧呼啦了两脚,但是也无济于事,新土的痕迹还在,但是至少大家的脚印子没了,新土的痕迹一时半会儿根本掩不掉的。不过也没辙了,姨夫也赶紧往窝子里藏进去。一堆人闭着眼。
眼看着那两匹马朝慢慢到这里来。
就听见马蹄声刚刚挺住,立马就有一个人的声音喊
“谁?谁在这?都他妈给老子出来,嘿卧槽。我看见你脚印了,你不自己出来我找着你先他妈给你来一枪再说,出不出来?”
本来老杨就在浑身发抖,听到土匪这么一喊,自己抖动地幅度又变大了。姨夫见状不对,赶紧用力把他胳膊摁住。可是这么一摁把老杨又吓了一跳。老杨他老婆也赶紧用腿把他地小腿压住。就好像医院的一生摁住一个精神病人一样。
“我去,我出去,不出去他就要打死咱们。”老杨颤抖着,声音也是贼小,其实基本上是只有口型。姨夫见状也没办法,刚要说点什么。就听得上面又有人说话。
“走吧,没人啊,刚才可能听错了。也不知道老三犯什么糊涂。”这应该是另一个土匪的声音,因为这个声音比较尖一点,不像刚才那个声音。
“不对啊,睁开你那狗眼看看,你瞅这边,这边有他妈的这么长的一条脚印的痕迹到了这里就他娘的没了,这边肯定有人。”
“哎呀,有人,也早就跑了。能等到你现在,快点走吧。咱们天黑还得回来呢。在这折腾半天晚上回来晚了又没酒喝了。跟你说,长安城围了这么久了,咱们山上存的酒早就喝的差不多了,非得把酒让给那帮天天在家里吃闲饭的人么?”
“也是,走吧,那帮死妈的人们,叫他们出来跑货,又不跑,咱们这帮弟兄天天拿命养着他们,老大也就算了,老大是救过咱们命的。他们那几个狗日的凭啥,凭什么就他妈非得咱们这么天天在外面拼命。”
“唉,好啦好啦,这话咱俩说就行了,别叫别人听着。。”
听着声音渐渐远去了,在沟底下这边的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个人还没起来,姨夫就猛踹了老杨一脚。
“你他妈不活了是不,你要死自己死去,别连累我们。”
老杨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伸手,把他老婆孩子都拉了起来。一边拉,一边解释“他不是说,不出去发现就枪毙咱们么,我就想咱们出去应该没事儿,反正咱们又没钱,他想抢咱们也抢不了啥啊。”
姨夫越听越生气,老杨怎么会这么想,开口斥责道:“他们可是土匪,不是什么好好先生,你没钱,但是你看见他们了不?只要你看见他们脸,他们肯定要打死你的。要用枪子打你还好,但是他们想泄泄愤呢,把你活生生用棍子抡死,怎么办?”
刚说完也是,大家都站起来了,姥姥在大姨怀里醒着呢,也没闹这情况再好不过,姨夫再卡看看自己俩孩子,都是土。也走过去帮他们拍拍衣服。一家人都安排好了。就听见几个小孩,开始闹了刚才憋了半天,“娘,我饿”“爹爹,还有吃的么?”
姨夫看了看几个孩子,也是啊,你说跑了大半夜,也没休息,孩子们也都累挺了,就吃了那么几个果干。姨夫想着就把手往布袋里摸,摸了几下发现没摸着那布袋。好吧,可能是晚上跑的时候不知道落再什么地方了吧,昨天也是跑的太急了。结果抬头一看,那布包在老杨手里,在给他的孩子吃东西呢,那小布包里面本来没多少东西,现在叫风一吹,还稍微飘了一飘,得了一看里面一片果干都没了。姨夫这气啊,
“老杨,你他妈的那是我们赶路的干粮啊,你不跟我说一声也就算了,我们还得往宝鸡去呢,还有好几天路要赶呢……”说着就要上手打,可惜也是跑了一夜又饿了这么久,姨夫手上也没啥劲儿了,姨夫一边追着老杨走,老杨也是在前面跑着,一边说
“这个是俺对不住你,不过你先跟俺走嘛,反正都顺路,今晚就能到,俺们亲戚那有的是粮食,到时候再给你匹马,你们去宝鸡不是更顺嘛。”
听见老杨说这个,姨夫才停手,“好,那你带我去,我们这就走。”
就这样两家人就开始往西走,走到了晚上才到了一家门庭。这家独门独院,在一个村子边上,但是村子里面早已经没了灯火,估计已经是一空村子了。这年头又是饥荒又是瘟疫的,跑空了不少村子。好多没力气跑的老人,也挺不了多久,就一个个饿死在村里。以前你跑这种村子里面还会有尸体腐烂的味道从某个破烂的屋子里跑出来,熏得人直接想逃离这地方。
不过眼前这门户挺高,一看以前就是那种大户人家,人丁兴旺这种。但是为啥这门板都叫人踹下一块去。门前的石狮子有一个都叫人敲掉了脑袋。
老杨站在门前愣了半天,也不敢往里走。姨夫看老杨这样自己就先进去了。转进院子,才发现一个屋子里面有点火光,姨夫就轻手轻脚走过去,走近了点,就听见有哭声。
“哎呦,你说这可怎么办啊,这土匪是来要债的啊,我那可怜的闺女啊,还没出阁呐!”是个中年妇女的哭声。
“好了别哭了,哭能解决啥问题嘛,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完赶紧走啊。”一个男人狠狠地说道。
“你说走就走了,那咱们闺女可咋办啊!”看着那女人又开始哭。那男的又有点受不了了就拿着烟袋锅往外走,一挑门帘就看见了姨夫在那站着,这男地慌了。从门边摸出一个扫把就要扬起手打。
“伯伯,不要打,不要打,是我带来地,他是我朋友。”老杨赶紧跑过来把那笤帚接住了,然后又放到门边。然后把大伯扶到屋里。这男的一边走一边说“好了,行了行了。别扶着了。你咋来啦?不好好在西安呆着,到处跑什么跑?你命不要啦,万一碰上这山匪咋办?”
“二伯啊,你是不知道,西安城已经没法呆了啊,我这次出来也是投奔你来了,这又闹瘟疫,又跑腿地,而且城里已经没啥吃地了。树皮都叫人给啃光了。”
姨夫仔细端详这这位二伯,这二伯头发白了一半,上身也罗锅了,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
“西安城啊,那么大地西安城就这么被糟蹋了?唉,连那西安城都不行了,那哪里还有人能活地地方啊?家里老爷子怎么样啦?”
“老爷子,上个月就没了。我给他啥都不吃啊,说是为了给我们这些后生多留点口粮,他不想浪费了,就绝食走了。”老杨一边说着,一边给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