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之行第一天：一路向西

一路向西。向西是伊犁。

山在云之下，蜿蜒无际。

这时候若有牧童在山间仰视，会看见天蓝得毫无心机，云白得漫无目的，一只铁鸟在云间穿过，向西，向西。

一路向西。长江还带着黄土的污渍，在湖北整装出发。黄河只是细细的、简略的波浪线，如儿童的涂鸦，断断续续。

一路向西，绿色越来越吝惜，山脉隆起如皱褶，硕大的沙盘上，有时就只寥寥几笔，有时却用了工笔的皴擦，巨细靡遗。

河流看不见了，连云都变成蒸腾而起的沙砾。

只有毛细血管形状的绿意，泄露了大地的秘密。

大地无语。曾经多少人探源，要证明这里是中华文明的发轫之初。五千年。河流无数次改道，沧海桑田，只不过如顽童在沙滩画下的印痕浅浅。

只不过是这一刻的沙滩，有沙堡如同儿戏，夜晚的海浪漫过，又将夷为平地。

海是更早的故乡。在天空的眼中，这些山脉和沙漠，都保留着海的记忆。

它们更像是干涸的海底，不知道一夜之间，那些水去了哪里？

或许在我潮湿的故乡？我的故乡在三千八百公里之外。

一路向西。白雪贴满一面山，薄得像可以随手铲去，却不曾想，它终年不绝的融雪，可以滋润子子孙孙、世世代代。

今天中午出发，一路向西，经兰州，经库尔勒，到伊宁，已过了晚间十点，长河落日还在与晚霞流连。

一路向西，我们要去赛里木湖，去那拉提，要去唐布拉，去琼库什台，要走伊昭公路、走独库公路，要去唐布拉、巴音布鲁克和那拉提。

朋友说，新疆太大，线路太长。

是啊，生命太短，风景太长。

一路向西，我们有十件行李。大包小包里，装着帐篷、防潮垫，装着羽绒服、登山鞋。

只等漫天星斗撑开帐篷，只等太阳，揭幕那开满野花的草原。

一路向西，夜特别短，日特别长。

如同梦特别短，路特别长。

如同特别简单的物质欲望，生长在特别阔大的精神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