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复杂人生的郭女士
一个礼拜前,我刚结束和我妈的第8975次战争。本次战争双方打成平手,没有输赢,盘根错绕的母女感情再添一道裂痕。
战争爆发的原因是,我去年除夕没有回家,于是邻里乡亲猜测我已经在外面怀孕生子,准备今年给我妈抱个大胖外孙子回家。于是我妈憋着一肚子气,回到自己家就开始给我打电话,“儿啊,你要是真找了外地的,妈就是死了也不瞑目啊。听妈的,别找外地的,就回咱们县找,反正妈就你这一个孩子,你就是妈的命,你说你要真在外面找了一个,妈就只有去死啊……”
“你这话说了都不知道多少遍了,每次打电话都得重复几遍,累不累啊?”
“我不累,别人都说你在外面有孩子了,你让我心里怎么想。我省吃省用供你读大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怎么可能,我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说的你就从来都不听。”
“妈为了你吃了多少苦……”
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台词,我把手机远离了自己的耳朵,半分钟后,电话那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别说了,我不会找外地的,以后都不结婚,陪着你好吗?”
“哼,你不要说这种话来气我,你才多大,就想威胁我,谁教你的?”
郭女士的声音陡然升了好几个调,似乎我的耳朵上都沾满了她飞扬的口水和愤怒。她发脾气的样子我最是清楚不过了,脖子上仰,鼻孔里的气都直往人脸上招呼,更别提那两颗因为早年得甲亢而慢慢突出的眼睛。她此刻肯定是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充当平时生气时指着别人骂的角色。
电话被我无情挂断了。
就结婚的问题,因为口头上的争吵从而引起彼此互相怄气的战争爆发次数已经不少于40次了。因为我的年龄到了,郭女士的控制欲已经从念什么大学找什么工作转移到和谁结婚,在哪里结婚这个问题上了。以至于郭女士每通电话都会强调在外面不要谈恋爱,要和本地的男生结婚。普通的语音通话从来不接,每次都要视频电话,接通的第一时刻,“让我看看是哪个男生在你房间?”
镜头对准空荡荡的房间,从房门开始,镜头从书架、椅子、书桌、简易衣架、床依次扫过,最后回到木门。
“我还以为你那里有人呢?”电话那头郭女士略带开心的调侃了我。
“你大概每天都会这样以为。”
郭女士是我的母亲。
严歌苓短篇《老囚》里有一句话仍然印象深刻,“我多叫他一声姥爷,她就少叫一声爸了。”特别生气的时候,“妈”总是不如“郭女士”叫的顺口,当然,我是不敢当面叫的。
郭女士在我的公众号出镜次数颇多,每次出现都是不同的故事。我总是试图从这些故事里分辨出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试图在这些复杂的情绪里还原她最真实的样子。后来才知道,人就是这么复杂。更何况是有着复杂人生的郭女士。
每次和郭女士吵完架总是要冷战几天,当然和好也不需要借口。这次的和好比以往来的快一点。
前几天刚得知老家一位邻居奶奶过世,当天夜里就做了噩梦。胆小的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她,
“妈,我昨天做梦梦见某某某(老奶奶)了,她在梦里一直追着我,让我跟她一起走。”
“没事没事,明天我要去她们家帮忙,到时候我去烧个香拜拜。那个奶奶人很好的,以前对你也好,你别担心了……”
一通电话之后,心这才慢慢安定下来。当天晚上郭女士就打来电话,说她已经说过了,当天晚上没有做噩梦。第二天上午,电话里告诉我,她又重新去说了一遍。
妇女节那天,我琢磨着发了一个小红包给她。红包收下后,她没说什么,今天发了张快递的图片给我,说是把家里的腊鱼腊肉还有点鱼面一起寄过来了,让我注意查收。
也许不能叫郭女士了。她不生气不骂人的时候还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