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情感] 飞光·飞光（16）恐惧
16 恐惧
β世界。
碧波也能感受到苏飞的恐惧。她是直接回溯到苏飞小时候的时光，感受到那种瑟缩、无助、害怕。
苏飞的身体逐渐长高，年龄逐渐增大。可是那个恐惧的小孩却始终没有长大，还是原样，住在苏飞的心里。
碧波好想去拥抱那个小孩，告诉他，其实整件事没有那么可怕。可是目前她还只能感受，无法直接对苏飞施加影响。
碧波的心里竟然也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碧波还感受到，那个小孩还有一种更深的恐惧，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苏飞老家有一条大河，叫青龙河。
那还是苏飞上小学的时候，一次中午放学，跟同学一起去姥姥家吃饭，路过青龙河边，一群小伙伴脱了衣服，下河玩耍。
苏飞记得那时候是初秋，河水不太深，很清澈。小伙伴们趟水过河到对岸去玩，水到处都没有没过腰深。
返回河这边岸的时候，苏飞玩得很高兴，在水里一蹦一跳的。
眼看快要到岸，忽然苏飞掉进了一个大深坑里，当地人俗话叫“王八汀”。水一下子没过了头顶。
苏飞小时候是个“二癞子”，头上身上经常长黄水疮，医生嘱咐不能下河洗澡，母亲也经常叮嘱不许下河洗澡。因此苏飞虽然生在河边，却不会游泳，连狗刨都不会。
猝不及防掉进“王八汀”的苏飞接连呛了几口水，在水里拼命地乱扑腾。但是越扑腾越往下沉，小脑袋在水里忽上忽下。
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苏飞。苏飞觉得自己要死了。那种濒死感掐住了他的脖子，他不能呼吸，因为只要一吸气就呛水。
一个叫二双的同学最先发现苏飞挨淹了，第一个从岸上跳下水来救苏飞。
溺水的人都有一种本能，见到别人来救，就会死死地抓住任何救命稻草。
苏飞一下子死死地搂住了二双的脖子。
救溺水之人也有一个大忌，就是最怕被溺水之人搂住脖子。
因为那样他也无法游泳，也会跟着溺水的人一起溺水。在青龙河边，惨痛的教训屡屡发生。
因此，有经验的救人者，甚至会先一掌把溺水者打晕，然后再从容地把他救上来。
二双也是第一次救人，被搂住了脖子，也很害怕。于是他下意识地踹开了苏飞，浮到水面上，仰天喘气。
苏飞继续在水里扑腾。这时候第二个同学小东发现了，从岸上一跃跳下。小东的水性比二双好，刚刚下完大雨发水的时候，他都敢游到河对岸。
可能小东也比较有经验，他没有让苏飞搂住脖子，而是用一只胳膊夹着苏飞，用一只手和双脚踩水划水，很快把苏飞救上了岸。
上了岸的苏飞接连吐了几口水，浑身一点劲也没有，坐在岸边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过了老长一会儿，苏飞还在那里惊魂未定。同学说，你身上都是泥，快下河去洗洗吧，咱们走吧。
苏飞兀自在那里哆哆嗦嗦，说什么也不敢下河去洗，说过一会儿晾干了，用手一抹就掉了。
苏飞没有听母亲的话，偷偷下河洗澡，差点淹死，他不敢告诉姥姥姥爷和母亲这件事。
但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母亲知道了这件事，没有骂苏飞，而是拎着礼物，领着他去了小东家，对小东的父母说，我这个大儿子的命是小东捡回来的，从此以后他也是你们的儿子。
虽然没有什么仪式，但是从此以后，苏飞和小东就算是“磕头”了，也就是磕头拜把子的义兄弟。
虽然苏飞学习好，小东学习差，但是苏飞牢记着他的救命之恩，每年都要去这个干哥哥家住几天，过年过节要给义父义母买东西看望。
按说苏飞对二双也应该表示感谢，因为如果没有二双第一次施救，苏飞也可能会淹死。
但是不知为什么当时母亲也忽略了这个事，大概还是看结果不看过程吧。
后来长大了的苏飞想，我就从心里也认他是救命恩人吧，将来他如果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尽力帮忙。
也许是对死亡的恐惧人人都有，也许是苏飞把它更深的压抑到了潜意识里，碧波感到，后来苏飞对死亡的恐惧并没有那么强烈了，也没有因此形成恐水症。
后来他还随着女儿学蛙泳的时候，慢慢的领会，会了几下蛙泳。
后来他还能在海里真正的放松，也能够浮在海面上一会儿了。
碧波感到，那个时候，苏飞躺在海面上，仰头看着蓝天白云，真的是很放松，很放松，碧波觉得那个时候也是她最接近苏飞的时候。
跟死亡的恐惧相比，苏飞更害怕的还是人际关系的破裂，人际矛盾冲突。
这让碧波很是纳闷，连死亡都几乎经历过一次了，都不太怕了，还怕什么跟人冲突呢？
她觉得人类真是很奇怪的生命形式。
尽管β世界文明已经高度发达，但是奇怪的是它们的繁衍依然需要婚姻和生殖这种形式。
虽然他们的身体占据很小很小的空间，整个世界的空间足够容纳无限多的生命，但是他们依然保留了必须许可才能结婚，许可才能生育的传统。
而且虽然他们已经高度的发达，但是依然不能控制生育过程。
他们生男还是生女，生出来的孩子是意识工程师，还是潜意识促进师，或者是医生，完全不由自己决定，因为毕竟他们还不是上帝。
碧波的父母生下碧波的时候，他们一阵欢呼。因为他们生下了这个文明世界里最珍贵的孩子，她是一名医生。
也许即使不是医生，孩子也是每个父母最珍贵的礼物。
β世界的孩子只需要经过短暂的程序，就可以变成成人，他们把这个过程叫做“初始化”。
所以β世界的父母感受不到那种养育的过程，不像α世界的人们，能够慢慢地、一点一滴地体会养育孩子的艰辛和幸福。
现在碧波却有了这种独特的体验，因为他经常能从苏飞的潜意识里感受到这个奇妙的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