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绕不开的生与死

书·绕不开的生与死 “虐狗”秀刷屏的日子里，我去参加了一场丧事，算是有深刻记忆的第二次参加丧事，丧事现场弥漫着唢呐声、锣鼓声、木鱼声、念经声，以及专业呼天喊地哭灵唱段。敲锣打鼓、爆竹雷鸣之际，我却身在其中而思绪飘远，脑海里浮现的是《钢的琴》中那支奔波在各个婚丧嫁娶场合的婚丧乐队，那样的场合与现场的情景如此相似，只是那支乐队的组建者陈桂林怀抱着音乐梦，不知眼前的乐队只为养家糊口还是也曾拥有现实宏愿；入座吃饭时，看着周遭一桌桌，不禁想到《请回答，1988》中“成德善”奶奶去世的丧礼场面，那也是一个院子，老老少少围坐在一张张桌边，喜的怒的哀的乐的都有，仿佛表情大集合，如同此刻眼睛所到之处。

生与死的轮回，匆匆数十载，生时风光也好，潦倒也罢，去世时平静一躺，棺外的热闹与悲凉，棺内孰可知？

或许，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面对苦难继续活下去。

一、《水在时间之下的》，拥抱理由而活着

水上灯，《水在时间之下》的汉剧名伶，她说，一滴水很容易干掉，被太阳晒，被风吹，被空气不声不响消化。她说，我这滴水像是石头做的，埋在时间下面，就是不干。她说，如果这世界是污秽的，我这滴水就是最干净的，如果这世界是洁净的，我这滴水就是最肮脏的。她说，我不能和这世界同流。

1、第一个理由：恨

从出生，水上灯就带着恨意面对这一炎凉世道。她本姓水，水家的第三个孩子，出生的当天，她的父亲被飞来横祸丢了性命，满月之际，她因被冠了“灾星”一说，母亲在她与荣华富贵生活中选择了遗弃她。好心的女佣菊妈将她抱给了杨二堂，从此她叫杨水滴，跟着养父走街串巷从事下河工作。十二岁那年，她投靠了上字科班学戏，艺名“水上灯”。原以为自此她可以安心走上演戏道路，无奈世事无常，苦难社会的苦难人生蓝图仿佛专门为她定制。学戏三年中，作为贫苦代表的她的养父杨二堂被水家二公子水武打伤，她向众人求诊疗费，求而不得，养父死了，她自身亦卖身葬父，被迫离开了上字科班，被卖进了洪顺班，中途辗转历经凌辱，幸而得遇汉剧名角余天啸解救并栽培。她带着对母亲的恨，对玫瑰红的恨，对水家的恨，对欺辱过她的所有人的恨，学着戏，演着角，从一默默无名的角变成了汉剧舞台上最明亮的一颗星。

2、第二个理由：爱

如果说，前期苦难的人生经历是让水上灯体会到什么是“苦尽甘来”的话，那么后期她的人生经历只是在与时间做斗争。小小年纪时，她带着对玫瑰红的满腔恨意，表示既要向玫瑰红那样璀璨夺目看齐，又要对玫瑰红的冷漠无情有力回击，她就像一根杂草，无论被怎样践踏，终究熬过来挺过去了，终究站在了汉剧的华丽舞台上，成了顶梁柱。在战乱的大环境下，在永恒的时间隧道中，她离开舞台，又重登舞台，那些她爱或不爱的人，凡和她有过关联的，总是一个个前赴后继地去世在她前面，亲父死了，养父死了，养母死了，万江亭死了，姨夫死了，菊妈死了，姨母死了，余天啸死了，连朋友的母亲也死了……她说，我表面上红火，可事实上好厌倦人生，常常想着如果死了，可能会平静。

然而，水上灯终究没有在年轻时结束她的生命，她一直在时间中挣扎。林上花说，战乱炸断了双腿，我要为了母亲而偷生，现在，母亲去世了，我要你看着我管着我活下去，所以你不能死。水上灯遵循了与林上花的约定，活着一天再一天，直到林上花死于三年自然灾害，她以为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却遇上了已经成了疯子傻子的二哥水武，此时，对于这么一个唯一活在世上的亲哥哥，对于这么一个让她从出生不久就成了弃儿的人，她一定是百感交集的。

时间是一副良药，能够消解所有的爱与恨。为了照顾他，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她选择了活下去，终活成了街坊邻居口中的“水婆婆”。

水武老死了，她操办完丧事，留了字条，请街道办事处帮她办丧事办。

二、《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

他说，二喜，有庆不要偷懒，家珍，凤霞耕得好，苦根也行啊。

他说，今天有庆，二喜耕了一亩，家珍，凤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苦根还小都耕了半亩。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要羞你。话还得说回来，你年纪大了，能耕这么些田也是尽心尽力了。

他说，这牛叫福贵，就一个名字。

他＝福贵，一个生在富贵人家的阔少爷。父亲有着一百多亩田地，丈人是商会的会长、米行的老板，在两位老人眼里，他既是徐家父亲眼中的败子，也是陈家丈人眼中的孽子。他游走与妓院和赌场，最终将家产全部输光。

这一天，福贵的父亲气得从茅坑上掉了下来，死了。

这一天起，福贵就一直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逝去生命。

战乱的日子里，福贵被抓壮丁的抓去了战场，被抓去的日子里，他的母亲死了。吃大锅饭的日子里，福贵的儿子有庆因为被拉去给县长女人献血而被抽干了血，死了。文化大革命时期，福贵的女儿凤霞嫁了人，却在难产时死了。三个月后，福贵的女人家珍也死了。在苦根四岁那年，福贵的女婿二喜干搬运活时被水泥板夹死了。三年后，福贵的外孙苦根因吃豆子而撑死了。

他说，往后的日子我只能一个人过了，我总想着自己日子也不长了，谁知一过又过了这些年。

他说，我是有时候想想伤心，有时候想想又踏实，家里人全是我送的葬，全是我亲手埋的。

三、生死感叹

对于生死的拷问，由来已久。

为了什么而活，怎样地活，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一个个问题，一直萦绕心头。而参加葬礼所产生的思索，似乎只是一个契机。

《水在时间之下》阅读于去年暑假，故事中浓郁的“宿命论”久久徘徊心间，水上灯因水武对李翠的一撞而早早来临这个世界，故事的最后，水上灯也因送葬完水武再无活下去的理由而去世，这生与死，仿佛有一双隐形的手，将他俩拉扯在了一起，给故事平添了一抹“宿命”感，冥冥之中，水上灯的活，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兄弟，为了产生仇恨、消解仇恨，最终了无遗憾离开人间。而《活着》阅读于2009年，距今已过去八个年头，读完后，触动很大，既感慨于主人公福贵对待生命轮转的坦率，又悲痛于不动声色的叙述方式，明明是福贵身边一个个至亲至爱之人的离世，他却能如此冷淡谈起，仿佛说的都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的点滴，这是一种怎样强大内心的修炼，才能如此风轻云淡笑看世事变迁，对着陪伴他身边的老牛，历数他们的名字。

如果说，《水在时间之下》和《活着》两部关于苦难主题叙述的作品没有很好地诠释“活着”的意义的话，恐怕也就只能从最近看的毛姆的《刀锋》里寻找答案了，毕竟小说中的拉里，眼见好友为了救他而牺牲了自己，自此，陷入了追问生命意义的旅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