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记事
七月刚一开始,便是大雨滂沱。仿佛谁有了伤心事而不便说,只能流泪,情不自禁时便如雨落下,不懂节制。
接连半月不曾有安稳睡眠。数着时间的节点将自己安顿在被窝,以为时间被我管制,殊不知我被时间无情抛弃。如此辗转,我和时间较劲,不觉已是半夜。
假想如果有一截羊毛绳,我便把这些琐碎的事一一打结,做如下记录。
读书,一个女子的散文集。带着西风的消息。带着四时节气的温婉。带着农谚土语里安静的诉说。透过那些词语的阔大语境,我看到车前草在离人的车前伤感,荆芥正在蓄积让一壶茶浓香的花穗。那只被唤为林黛玉的猫在长满苔藓的古旧土墙上迈着女王的碎步。看到那个女子在桌前敲打键盘,脑际是汉时风,秦时月,唐诗宋词是她儿时游戏于山间的陪伴,此时全被拿来铺垫。
这是其一。
我总是妄想在某一日梦中得到神仙的点拨,获得一种超然于世的能力。比如写一手好文章。比如有一身高超的武艺。比如会玄黄之术。我飞檐走壁来去自如,有侠义心肠劫富济贫,写得一笔好字,天下事皆入我文。有华佗在世之功,拯救苍生与病痛。
世人皆睡我独醒,出世如云入世如尘。
而事实是,我每天和时间较量。深夜入眠,黎明警醒。拖着万般无奈的身躯混迹于世。白天和睡眠斗争,夜晚和清醒对抗。读几页闲书,首尾不能照应,写几粒瘦字没有灵魂。
半梦半醒间和几枚词语纠缠。抓不住一丝灵感。
这是其二。
也许那人走时把满山的云霞都带走了。大片的雨云覆盖着七月,带着让人窒息的绝望。窗外的油菜花由辉煌到衰落也不过是几个日子的光景。接下来便是结荚吸籽,用一种饱满回报另一种饱满。而我还是不能从它枯黄的叶片中捡拾一词半句。这个七月,注定和六月一样要被我荒芜了。不怪雨,也不怪风。
“一些事物过于庞大便会有害。”那个人是对的。
心里荒芜了,如同故乡阴山里那片曾经肥沃的田地,如今早已荒草遍地。人没有了信念的支撑会迅速的衰老败落。我不知道我的老态龙钟会在那一个岔道口等我。或许它早已来临,只是布置了一种假象。
我突然在某一个黄昏的落日前想到互相伤害和自我伤害而产生的不同结果。于是,决定改邪归正。
这是其三。
有些细节过于荒诞,带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怪异。有人说,曾经本分的女子为了别的男人开始背离家庭。她们表示无法理解。我却看出真相。一种事物长期被人忽视,一朝得到阳光便会疯长。势不可挡。这是规律。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与人与物都是如此。一个人内心的油煎烹炸往往无人能及,附着与外的表象却构成衡量标准,这是不可回避的事实。
有人醉酒闹事。有人醉酒丢了性命。有人醉酒丢了腿脚。听多了这些流传于街巷的杂闻,心里开始闪现与光明背离的一面。于是失望。
一个人颠倒黑白太久了,心里终究无法落进阳光。这不是好事。
也会无端生出猜想,远去的那人此刻正手持毛笔,铺开旧黄的宣纸,写下如下话语。
“汝之安康,乃吾命之所系。”
而他头顶的发,绾成一朵墨色的云,桃木的簪别住一切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