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云南行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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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 ]
云 南 行 记
文 / 黎采
04 神在那里
神在那里。
神是什么?我不知道。这并没有关系,就像你说不出什么是爱情,但你心里一定相信它存在。
那里是哪里?那里是玉龙雪山。
我一步一步走近这座纳西族人心中的神山,心里反复闪现的字眼就是——神。传说,玉龙雪山为纳西族保护神“三多”的化身。
神了,十三座雪峰连绵不断,恰似一条“巨龙”凌空飞舞,弥散着一种神性之美。玉龙雪山,在纳西语中被称为“欧鲁”,意为“天山”。其岩性主要为石灰岩与玄武岩,黑白分明,所以又称为"黑白雪山"。
雪山脚下,郁郁葱葱的树林绵延铺展。林间草地上,许多不知名的花儿竞相绽放,紫的,黄的,白的,一丛丛,一簇簇,一片片,像一个一个轻柔又绚烂的梦。健硕的牦牛、俊逸的马儿、肥壮的黑山羊三三两两,走走停停,悠闲地吃着草吹着风,似一曲一曲细腻又粗犷的歌。几对新人在草地上拍婚纱照,洁白的婚纱衬着云端的雪山,衬着新娘子娇羞的面容,如一首一首清新又深情的诗。哦,这里根本就是一个春天。一个秋天里的春天。一个温柔缱绻的春天。一个淘气任性的春天。
乘坐索道缆车,10分钟左右就到达雪山之顶。4506米,这是一个高度。这个高度本身就是强烈的诱惑。这也是在人世间晃荡三十几年的我抵达的地理意义上的最高处。
我像个孩子似的,奔走,驻足,傻笑。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尽管失去吧,我一个凡人的笨脑袋瓜子在神面前的所谓思考终究是苍白无力的。我唯一能记录的,只有我的真实感受。
仰望那雪山之巅,但见皑皑冰川直插云霄,银光闪耀。初秋,无雪。有雪无雪,玉龙雪山都是横在天际的夺目玉龙,都是傲立于我心的雪白圣山。
高处不胜寒,这是真的。山下是春天,山顶是冬天。从春到冬,十来分钟,华丽切换,真个刺激。缕缕寒气,直逼全身。考虑到女儿身体不太舒服,我放弃了沿着栈道走向玉龙雪山更高处(4680米)的想法。人生本就是一场旅行,不是每遇见一个高处,都必须抵达。玉龙雪山之主峰扇子陡,海拔5596米,迄今仍无人登顶。量力而行,适可而止,知足常乐。这或许是神一般的雪山在冥冥之中传给我的醒或悟。
下山。上了山,总得下来。玉龙雪山没有等谁,也没有留谁。一条索道的出现,让雪山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宁静……雪山承载了太多红尘内外的痴恋与寄托,如今,只能在夜晚,拂去一切杂音,回归片刻自在。
别了,玉龙雪山。我知道,神在那里,我无需再多言语。
我记住你那般惊艳绝伦的样子就好。
05 那一抹蓝
蓝月谷,一抹超凡脱俗的蓝。
清清雪水,自高高的玉龙雪山融化,顺着巍巍峭壁奔泻而下,流淌于弯弯的月牙形山谷。从冰雪到湖水,从天上到人间,从雪白到幽蓝,从凌厉到温顺。一路豪情万丈,一路无所畏惧,一路深情缠绵,一路邂逅新奇。冰雪之水,冰雪聪明,流进万丈红尘,自带一缕清雅。它曾经凝冻冰冷的心,渐渐变得柔软温暖,焕发全新色彩。但它毕竟冰雪之水,就算来到这个它曾在雪山之上日夜俯视的尘世,它也要做一滴别样之水,择一方清雅之地,化为一轮蓝色的“月亮”镶嵌在雪山脚下。它一回眸,就能望见自己曾经呆过的雪山,它有些恍惚,像是望见自己的前世,又像是望见自己从未去过的远方。它分不清自己是怀念还是向往,又或是什么想法也没有……它沉思的样子,它迷茫的样子,妩媚了悠悠山谷,惊艳了浅浅时光。
玉液湖,镜潭湖,蓝月湖,听涛湖——蓝月谷中的四大湖泊,光听这般唯美的名字,已让人心动不已。更何况身临其境,怎不叫人如痴如醉?但见湖水轻轻荡漾,湖水飞流成瀑,湖水欲语还休,湖水浅吟低唱。最摄人心魂的,还是湖水的颜色,说不清是孔雀蓝、粉蓝、天蓝、深蓝还是碧绿、浅绿,如翡翠,似水晶,若玉石,像玛瑙。奇异。太奇异!没有哪一双眼睛能够拒绝这奇异的色泽。
白水河,是蓝月谷曾经的名字。顾名思义,湖水呈白色。下雨时湖水会变成白色,因河床为白色石灰岩。时蓝时白,莫非这湖水是个妖精?真个是变幻莫测,匪夷所思。
相传,蓝月谷的湖水来自玉龙雪山的玉龙之口,是灵性之水,非凡间所有。如此之水,只能观赏,不能饮用。那又何妨,虽不能饮上一口,但只需看上一眼,便恍然觉得全身上下已然被这灵水充盈着,仿佛与一个陌生的自己不期而遇——多好,生命需要这样的遇见。这是另外一种“饮”,一饮清心,一饮即醉,一饮难忘。
湖边,苍翠的云杉林像一条碧绿的玉带,绕湖静立;又像一个温柔的怀抱,拥湖入怀。湖水倒映着云杉林的倩影和玉龙雪山的雄姿,影影绰绰,如梦如幻。
湖边还立着一块大石头,石上刻了字——“我是一片雪,轻盈地落在了玉龙雪山顶上……”——节选自作家阿来的《一滴水经过丽江》。这是我特别喜欢的一篇散文,以前只在书里读到,此刻在一块石头上读到,倒也别有一番情趣。致敬阿来。他的文字,一如这片山水,灵动至极。
行走在湖边的栈道上,宛如行走在一个童话里。如果可以,且容我一直走在这个童话里,直到白发苍苍……
06 烟火人间
不到十天的云南之行,留在我记忆里的,除了绝美的自然风光,还有那多姿多彩的烟火气。
云南这片广袤而灵秀的土地上,生活着52个民族的人们,注定充满神奇与诱惑。我只是一个行色匆匆的游人,无法一一领略分布在云南的各个民族的别样风情。我只能说,在云南,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一些东西所打动。尽管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
从昆明到大理,再到丽江,乘坐旅游大巴的时间里,我一直靠着车窗,看原野与群峰如画卷般徐徐展开。我不知疲倦地看着,我不想错过在路上可能遇见的美。在我头脑中,从来没有景点与非景点之分。我一直相信,有些风景美得无声无息却也惊天动地,只能在路上遇见。
民居,是我在路上的纯美遇见。
那些一闪而过的民居,像一道道光,照进我的心底。
我看见彝族人的居所。或三三两两,相依相偎;或七八户十多户不等,聚居一处。墙面一律是土黄色,屋顶盖灰色瓦片。黄与灰,渲染出厚重的沉郁与古朴。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黄墙上,都绘有一个醒目的红色恐龙图案。那是彝族人的图腾。而图腾,总是让人心底瞬间生出好奇,以及宗教般的艺术感。
我还看见白族人的居所。统一的白墙灰瓦,飞檐翘角,墙上绘有白莲花图案。白族人尤爱白色,莲花是他们心里的圣花。较之彝族人的居所,白族人的居所则显得清秀一些。一幢幢白族民居,依山傍水而建,勾勒出一幅幅飘逸空灵的水彩画,也勾勒出一个民族的审美、情感与信仰。
我承认,我有点贪心,我恨不得把这块土地上所有少数民族的民居都看一遍。我愿意走近那些散落在宁静乡间的民居,去追寻岁月的印记,发现尘封的色彩,聆听原始的声音,触摸悠远的心跳……也许将来有一天,我有了大把的时间,我会再来云南,了却这个心愿。
卖瓷哨的白族金花,刻在我心里的静美油画。
那天午后,她坐在一幢古老而精美的白族大宅内院一角,身穿白族绣花服装。她是那么安静,她的面前,摆着一竹筐瓷哨。熙熙攘攘的游人似乎与她无关,她更不关心游人是否会注意到她,停下来买几个瓷哨。她更像是坐在只有她一个人的院子里,晒晒太阳,听听清风,想想往事……
她真的有90多岁了吗?岁月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那依旧光洁的面容,提示着她年轻时的美貌。她的双手戴着翡翠手镯,时而灵活地摆放筐中的瓷哨,时而拿起瓷哨放到嘴边,吹出清脆的鸟鸣般的哨声……我看着她,头脑里不由得浮现这样的画面:许多年前,她是怎样用这一双纤纤玉手挽起一头秀发,披上一袭嫁衣,等待她的阿鹏向她走来……她走过长长的岁月,看尽了人世的繁华沧桑,她已波澜不惊。她的平和,足以让那些浮躁与叫嚣羞愧难当,掩面而逃。
卖瓷哨的白族金花,掩身在低处,素心在高处。这是一种境界。不必刻意去学。不要急,时间,会慢慢送一个人抵达这样的境界。
丽江古城,萦绕在我心里梦里的炫美情诗。
它是珍贵的世界文化遗产。它有着极至梦幻的烟火气息。
这座始建于宋末元初(公元13世纪后期)、拥有800多年历史的古城,谁走进去,谁就沉迷了。没有例外。
纵横交错的石板街,古色古香的木屋,随性简约的小桥,清澈蜿蜒的流水,秀丽芬芳的花朵,歌声飞扬的酒吧,独具风情的客栈,琳琅满目的店铺,随风飘摇的许愿风铃……这里有太多诱人的元素,无法一一列举。各种元素碰撞、交融,汇成一种散漫又魅惑的气息,流动着,翻卷着,无时不有,无处不在,直逼人的身与心。不要作无谓的抵抗。抵抗无效。那就索性融入其中,成为这气息的一部分,跟着感觉走走停停,半梦半醒……
不来丽江古城,你就不会发现,生活可以很慢很慢。不来丽江古城,你就不会相信,红尘原来很美很美。
来到这里,你无法不由衷地赞叹民族文化遗产如此丰富而瑰丽!来到这里,你无法不激动地承认烟火人间那么热烈又绚烂!
云南,在遍布的各色烟火之间,且歌且舞,若即若离,又仿佛幻化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让人神魂颠倒。
一个朝霞满天的清晨,我静静地离开云南。归途中,有一句话一直在我耳边轻轻回响:“我在这里等你回来……”那是张艺谋主导的《印象丽江》演出结束时,参加演出的纳西族村民们的深情呼唤。
“我会回来的。”我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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