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故事|火树银花
我们都渴望被承认,被天然地就认可,如果不承认生命的底色就是孤独,阅读本是流星之事。就不会明白人类为何孤独到会对宇宙对面空虚地发出一声信号,哀叹此刻没救了,请求帮助。这种行为太傻了,都会这么觉得,可是如果仔细想,世人舍本逐末的事做得难道还少。
苏叶不开心地笑了,说,是的,是啊。她明白,这样的内容就是灵魂之声。总会有人认为她需要的是某种被设定好的声音。她肯定需要的不是这种东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子风总是觉得苏叶的想法不会发生,甚至是可笑的,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孤独即对方的另一半,连在一起,就可以不孤独,他荒废使用了她的热情,直到苏叶再也没有电能,发射不出一点点电池的电量。如同死了,小人鱼不能够再跳舞。
两个人都是文学的初心者,走在路上,就碰到了,年龄相仿,旗鼓相当,很多话与对方说,有一次更是说了一天还多,十五个小时,手机热得像一块铁。只是苏叶并不知道子风真实的想法,他潜意识总是希望有个懂自己的人背负命运,关于自己的命运,只要自己能够去写作,那么所得一切都可以无悔地给予对方。苏叶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们没有区别,有一次,在外人面前子风说话非常大男子主义,她当场没有发作,转身思考良多,还是选择了花开两朵。虽说年龄相仿,说得也是心理年龄,子风25岁,苏叶36岁,接近一个轮的距离,如何克服,她不觉得恐怖,而是无论怎样的年龄差,当你想让另一个人完全懂得你,承载你的重量,就是悲剧的倒计时。她明白。她离开。
一年之后,她已经发展得不错了,但是遇到了创造的瓶颈期,这个阶段她内心烦闷,百无聊赖,于是忍不住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滴”声一过,她的心里有一点慌。子风第一下就听出了苏叶的声音,不过,他还是问了句,你是谁。是我,苏叶淡淡。三言二语,他们还是没罅隙。当年她邮咖啡给他的事,他说本来想把钱还回去。她把电话闪断了,也就是第二次离开。其实上一次的问题就是出在邮寄咖啡的那一个瞬间,可以说她并不是一个粉饰太平的人,两个人的确就是出了问题,无法改变,也不可能调和。于是,她下意识地说,把你地址发给我,邮点咖啡给你。她当然知道一段情最初的不设防有多矜贵,可是,不行就是不行了,败坏了就是败坏了,她觉得好崩溃,好累。
每一次她聆听他的话语,给予过程与支持。有的时候苏叶的朋友说她就是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她觉得特别感叹,写作一旦工业化,流程化,势必是疲倦的,假若还不能够得到一点点我本天然的喜悦之心。人生就真的是寂寞如雪了。可是即便母亲也无法给到,她们拥有的只是空洞的爱——类似于感性的,无从组织语言成为事实具象的那种。想被这个世界说一声,小小的努力,也很棒呀,其实特别的难。她始终都未得到,就像临渊羡鱼。她期望它,知道原本又无。可是子风要说,钱是可以还的,实际怎么还,她没得到的机会都给了你,你还不觉得可贵么。可是这话说出来就不成体统,也缺乏被共情。不存在共情,而,什么是共情。
在幼小的时候,蹒跚学步也被母亲感到惊叹无比。她如果一生无成,必须只有两种选择,第一,理解他人得到自身的显现,第二,他人是否理解就以自己做出来为准,不求被理解。
原本就不可能理解。
原本也不是大男子主义,两个人都写作,凭什么子风一言堂她能够接纳还延伸呢。她有时一夜写的一篇小说特别兴奋,实在没有读者也懒得周旋就真的给母亲看,可是她总是焦虑,要么沉默无言,要么说出的东西令她感到莫名其妙,交流的结果成越走越远。这个时候她总想起小的时候,看见一个流星,想说就过去了,也来不及许愿。都说人要活在当下,说就不是此在了。
她太不愿意听别人支持别人丧失自己,别人的接纳她只需要一点点那就是,被看到,被知道,被悦纳,却是那样难。疲惫就更疲惫了,莫非选择写作就是重复十八层地狱中不被理解的具体拆解过程。费尽心机聆听他们的话语,断断续续,词不达意,她只是觉得,写作就是一个人对着零下一万度的玄寒,出口成冰,眉毛眼珠鼻孔嘴巴全部都被冻住,浇上水银,彻底失却通道。
还有一次,子风说到林奕含,他说她走不下去,不会成为专业作家。苏叶问,为啥。她没有自主能力,她走不出来……或许,林奕含在等待被家人识别的瞬间就已毁却,如同苏叶,期待被反馈,被反馈吞噬,钉死。不过,也不要进化成表演型人格,为了一种重视感而舍本逐末,绝对不要,她训练自己不在意反馈,成为一个在寒冷以前冷却下来的人。能够客观看待自己意识形态构造的产物的本质,就是成熟,她心中明白,无论痛苦轮回有多少次,总有停下来的刹车的后坐力,会有终途。
再重新来过。心中定下一种新的力量,种子黑暗发生,自行爆破,与人无关,尘归尘,土归土,天上的雨地上的流水,不能心死还保留真诚——写作是对世界发声,从不是求得认可,亲情,友情,爱情,都不是为了这个诉求。写作,就是你需要发声,它,不需要刻意给无关的人知道。
寂寞发芽成为一棵树。
树从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