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归来

长白山下，梧桐叶落，山神归来。

                                                        ——题记

春天的风一缕缕掠过，在夏天打了个结，残影落在了秋季，秋风拂过，长白山的树木应和，风吹草动，逐木截冰，雁过无痕，黑暗中一双棕色的瞳孔闪烁着，踩着碎木屑发出嘎吱的声音，仿佛在与大地玩心跳，传递着来自远古的呼唤……

壹——何不归来

时空转换了年轮，岁月打碎了静好，嘤嘤的小婴儿啼哭声响彻了寂静了数十年的大兴安岭，黄花散，满地菊，风起风卷迎神迹，枫叶落，红肠断，云去云舒山海安。"山神来，白云开，高高的竹竿飘云彩，五星闪，琉璃台，风里雨里都有山神在。"哼着古老的歌谣，安山扬着稚嫩的脸庞依偎在爷爷怀里，安安静静不哭不闹，金黄色的头发在霞光下缓缓摇晃，浅棕色的瞳孔澄澈又明亮。

【传说山神的眼睛来自圣洁的天池之水，山神的意志会通过隧道传递给人间的信使，繁盛的花露琼浆喂养着他的生命，茂密的山野丛林里藏着他的身影……】

安山与生俱来的不同似乎标志着什么……命运的长河牵引着安山走过时光的长街，望天上地下年复年，看花开花落花满天。

"归去来兮，归去来兮，晨光熹微，乐乎天命！"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爷爷每天陪伴着安山，安山早已适应"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寒松"的山林四季，他看﹣﹣春日梧桐盼来和风送百花盛放，万鸟争鸣，用姹紫嫣红装点新生的森林，用鸟鸣嘤嘤营造热闹气氛，他看﹣﹣夏日骄阳迎明月皎皎，幽幽篁竹，深林长啸，他亦见﹣﹣秋日千山飞鸟相飞去，万类霜天竞自由，冬日余晖晕染出一朵朵时间的花，洁白的雪里转送了来年的牵挂。

安山的最大的希望是爷爷，爷爷世辈护林，他也是长白山的第二十二代护林员，他从小就教安山要保护好长白山这片祖祖辈辈守护的绿洲，爷爷也曾希望驱赶走环境的污染，但年老体衰的他终究无能为力……

已过古暮的老人是山神虔诚的信徒，安山的爷爷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安山身上﹣﹣安山是人，亦是神，他能拯救长白山，因为老虎是长白山的山神，安山出生的那年亦是长白山民最后一次触及到山神的年份。

当现代高楼林立，穿着工装的科技工作者笃定地，宣布着长白山境内东北虎已灭绝的消息时，挺直了一辈子腰杆的爷爷一夜之间弯下了脊梁，青丝变白发。安山 知道爷爷一直在盼望着山神，爷爷认为只要山神回来了，长白山的环境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安山不这样认为﹣﹣历史扭转的车轮无法倒退，环境像被践踏过的遍体鳞伤的藤蔓一样死死缠绕着最后的复苏，当哪日我们的经济发展掉过头来拉起环境的手，他们定能白头偕老，长命百岁。

贰——归去来兮

二零一零年，安山十岁，由秋入冬的长白山过渡得静寂，白日梦醒，天光大亮，安山揉着惺忪的睡眼，漫步起身，似谪仙一般挥舞着衣袖吞吐云天，弱小而又充满力量的拳头绘出天上的云彩，洁白的睫毛上滴着韵露。

于长白山顶跳着虎神祭，余光一瞥，一枚梧桐黄叶落不尽似的铺满了一条梧桐路，一瞬间，安山目遇之皆成色，绚烂的尽头有一个金黄色的身影，安山嘴中喃喃道："恰似故人归……"金黄色的身影顿住，停下来转身与金黄色头发的安山对视，只一瞬，安山就觉得是惊天动地的一秒，只因老虎怜悯而失落地像被索取了的那一眼，安山便没有追过去，

"天南地北，山神便不会再来了吧……"

故人重逢，安山心里却失落落的。

二零二二年，爷爷年老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安山的家族世代定居长白山，守护几十年森林的风雨变幻，安山从爷爷手中接过传承的绶带，作为这长白山安宁的守护神，这亦是爷爷对安山名字给予的机遇。

"此间少年风华正茂，定不负韶华！"安山早已泪流满面，铿锵有力地回答着爷爷有气无力的嘱托。

安葬好爷爷在长白山林虎泉的虎冢下，安山双手伏地，"来这人间一趟，不图碎银几两，惟愿青山绿水常在，安山安康。"读着爷爷临终留下的信泣不成声，他早已褪去年少的那份来自神的傲气，如今长命百岁守护着一方水土，但只剩下他一人了。

月明风清晓星尘，老虎抱着幼崽缓缓踱步来到安山的身边，轻轻安抚寂寞的他，他只剩一座山，一壶酒，念一人，醉梦中他仿佛又看到旧时金黄色的身影，爷爷对山神执念了半生也算是无憾了，他轻轻地来慢慢地走仿佛堕入无边深渊，再一抬头，白日梦醒，天光大亮，玉露琼浆，他得到了一切，却好像失去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