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者的专记——第二章开启人生的大幕

2017-11-23  本文已影响0人  杉杉来迟了

1935年10月30日(农历乙亥年10月初4),一个瘦弱的生命,来到了人间。我的出生地是西佛牛录(现在,西佛镇幸福村一组)街里。

这是一个苦难的年代,野蛮的日本帝国主义,凶残的霸占了全东北地区。辽河两岸的人民,正在日本人的铁蹄下呻吟。这一年夏天,雨水连绵,辽河洪水泛滥,四溢成灾,秋天,颗粒无收,人们在死亡线上挣扎。

虽然,我来的不是时候,但是对于一个含辛茹苦,单传的家庭来说,降生一个男孩儿,终究是一件大喜的事。尤其我的家庭,奶奶守寡多年,盼的就是这一天。那时,孩子生下来,谁也不会称称多少斤,北方人没有这个习惯,所以北方就没有七斤嫂、九斤老太、五八爷这样的名字。我奶奶说,我生下来像个小猫。给我起一个寄予无限希望的小名—-成玉。

这个小名在我们那里是很高雅的,我儿时的伙伴,他们的小名,千奇百怪,啥不好听叫啥,说是为了好养活。何家的二哥叫“虎驴子”,他的哥哥叫“狗剩子”;我大舅家的表姐小名叫“半拉秃”,二姨家的表弟小名叫“半拉瓢”;邻居家的何振新小名叫“锁住子”,我同学的弟弟陈永利小名叫“咬住子”(为了好养活,陈永利刚出生,他爸爸就把他的小手指咬掉一截),----。这也许是我们北方人的豪爽、耿直性格的表现吧。

我奶奶把我接到人间,我就属于她的了。我妈生我才17岁,一切安排就听我奶奶的了,除了我在妈妈怀里吃口奶的时间外,其余时间,我就被奶奶垄断了。为此妈妈不高兴,爸爸是极孝顺的,站在奶奶一边,劝我妈妈。

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奶奶是一家之主,是这个家庭的主宰者。爸爸在外挣的钱,如数交给奶奶,如果用钱要说明理由。爸爸每天早起,必过来给奶奶问安,睡觉前要向奶奶祝晚安,只有奶奶说:“你睡觉去吧”,才能离开奶奶屋里。甚至爸爸想抱抱我,也得和奶奶商量,怕他抱不好。爸爸出门办事必先告诉去哪儿,何时回来。办完事回来了,一定向奶奶详细汇报。爸爸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为此,很多当地的乡绅、商家,主动和我爸爸交往。在当时,爸爸是“在家礼”的,不吸烟、不喝酒。“在家礼”是个什么组织,我至今也没弄明白,好像是提倡讲文明、讲行善、忌恶习、忌丑行吧,但不是基督教。爸爸直至到晚年才偶尔喝一点点酒,倒不是家境不好,喝不起酒,也许这个“礼”字,规范了他的一生,一辈子没吸烟。这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一是我尽孝,二是我不吸烟,三是我喝酒有度。其实,我长得十分像我爸爸。有一次,我在沈阳读书,放假回家,一进院里,奶奶就大声喊:“福盛,你回来了。”“福盛”是我爸爸的名字,他还有一个名号,叫“纯嘏”。当时我爸爸在长春工作。奶奶转过神来,大笑道:“你咋,那么像你爸爸啊”。

我妈妈从小到我们家,奶奶对她很好,视如己出。妈妈也是早起过来给奶奶装袋烟,亲自点着。奶奶有一只长杆的旱烟袋,玉石烟袋嘴,乌木烟袋杆,黄灿灿的铜烟袋锅,我妈妈给她点烟时,奶奶就把烟袋杆伸出去,吧嗒着嘴,直到点着冒烟为止。奶奶有个喝茶的习惯,要开壶响叶,每天妈妈还得起早用水壶烧开水,给奶奶斟上半碗茶,盖好,满杯酒,半碗茶吗,再问问还有啥事吗,如果没事了,方可告辞离去。

妈妈和奶奶有时也产生一点小矛盾,起因都在我,我妈妈想抱抱我,亲亲我,得看奶奶高兴不。总说,我妈不会带孩子,一旦我在妈妈的怀抱里哭了,我奶奶就会大声训斥我妈妈,为此妈妈常常自己委屈得哭起来,她还不敢告诉爸爸,告诉也没用。后来,我有了二弟弟,妈妈更多的关爱他,似乎对我冷谈些,我奶奶倒不介意。

奶奶就是我家的女皇,是一个劳苦功高的女皇。

我是农历10月初4日生,我满月时已是寒冬,天冷了,爸爸的意思,快过年了,商铺很忙,满月酒就别办了,等到开春百岁的时候再办吧。为此,我奶奶大骂我爸爸一顿,她告诉我爸爸:“你啥也甭管,我给孙子办满月酒,管你屁事,你忙你甭回来”。吓得我爸爸,赶忙跪下求饶。我奶奶当真,给我办满月酒时,没用爸爸张罗。只是爸爸提前回来两天。

场面之大,可与当今一拼。这是奶奶的一次杰作,也是妈妈最得意、最风光的一次。

我们家是三间正房,农村的口袋房,靠东一间是房门,进屋就是厨房、灶台;中间那间住人是南炕,奶奶住;再往里走是西边那间,也是南炕,妈妈爸爸住。平时住着还是很宽敞的,一旦办大事情,就容纳不下了。特别是吃满月酒,外人是不可以进产房的,更不能随便看孩子的。

奶奶后来告诉我:在我满月的前两三天,找来蓬匠,在院里搭起了大棚,挂起了红布,大红灯笼,大棚门口搭起了焰放鞭炮的架子。大棚里十分宽敞,能放下50多张餐桌。天冷,为了怕饭菜凉了,在大棚里升起四个大火炉,烧劈柴,炎起旺旺的火苗,暖暖的,甚至没有冬天的寒意。

在大棚的一角,搭起了一排排灶台。

杀了两头大猪,有四五百斤,后来不够了,又杀了一头。

请来西佛当地出名的厨师,叫何辫六爷,年龄也就50多岁,在当地手艺出众,人们愿意吃他做的菜,夸他,报号为“爷”了。他还带来几个徒弟。这个何辫六爷,后来我见过,记得他个子高高的,不像其他厨师又矮又胖,他瘦瘦的,脸膛黑红,后脑勺耷拉个小辫子,那是前清的纪念品,他也自诩是满族的后裔,人们也叫他何小辫。他不抽烟,手里总拿着一个粘有厚厚茶锈的大瓷缸子,本来缸子是有花纹的,但已经看不清了。据说,这只缸子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他们家是几代厨师了。那就是说,这个缸子是前清的文物了。

还找来二三十人帮忙。一共大办了三天,每天中午开席,席面当时属最好的,是“八中碗”。前前后后一共200多桌.当时是名扬西佛,有一天正赶上是西佛集市,人们听说湾子里老赵三太太,给孙子办满月酒,很多人集也不赶了,就跑来随礼。有的跑来帮忙,凡是来帮忙的,每人发给一条围裙,一条毛巾。正正热闹了三天,亲朋好友前来祝贺自不必说,就连当地的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还有奶奶给接过生,看过病的,念她的好,也特意赶来了。

奶奶后来跟我说,她高兴得三天三夜没合眼,可是办完事后,他搂着我正正睡了一天,我妈妈从她怀里把我抱走她都不知道。

妈妈跟我说,那三天我姥姥一直陪我妈妈,听到院子里鞭炮齐鸣,人声鼎沸,看到窗外热闹非凡的场面,她都兴奋得哭了。其实我妈妈那时,虚岁才17 ,现在看只是个初三学生。我妈妈也忙得筋疲力尽了,偎在姥姥怀里,美美地睡了一天。

究竟接了多少礼钱,奶奶没说,我长大时,一提起这段多光荣历史,我奶奶就不厌其烦的,一次一次地讲。她说,不说钱接多少了,就是收的东西,我奶奶不想要的,就让我姥姥家拉走一大车。给我姑姑的当然就更多了。

人啊,有大喜,也会有大悲。我三岁的时候,差点扔了喂了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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