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记一次用生命滑翔的经历

博卡拉，尼泊尔第二大城市，世界三大滑翔伞圣地之一，每年秋冬季都有大量的滑翔伞爱好者前来试胆或练习。相比较同样追求高度刺激的蹦极和跳伞，滑翔伞的可控性让它的“乘客”免于超速和失重带来的不适感，同时也能更从容地领略眼底的自然风光。

乘一次滑翔伞是2017年我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它也一直排在我“有生之年”系列的前几位。

海拔最高的一张鬼脸

1月1日上午11：00左右，我和教练穿着装备在博卡拉上空约4300米处平台等风来，前方的路只剩几米，背后是一面铺在地上的巨大的滑翔伞。彼时的我还在做着深呼吸，心中默念着教练跟我说的“平视前方，不要往下看”的指示，暗示自己不要害怕相信教练，转眼风起，身后的滑翔伞一下子充盈起来，一股力量开始与地心引力抗衡，把坐在地上的我一下子拉得站了起来起来。原来这就是教练所说的“good wind”，而此刻正是出发的最佳时机。没有时间容我反应或等待，两位协助的工作人员架着我的手臂就把我往前送，与此同时滑翔伞的力量似乎突然加大，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我和教练都双脚离地，滑翔而出......

眼里有山河

顿时，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教练及时调整了滑翔伞的航向使得整个伞稳稳地向前，耳旁的风不再疾驰，而博卡拉谷地中密集的房屋街道和镶嵌在谷地旁边碧蓝色的费瓦湖则被我尽收眼底，一览无余，雄鹰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翱翔，人间的一切热闹都与它们无关，仿佛只是闲来无事赶来入画。类似的场景从前只从飞机上的小小透明窗户前窥视而得，如今我却借助风的力量飞了起来，想想也是觉得不可思议。身后的教练时不时地跟我闲谈，似乎是想要安抚我紧张的情绪，让气氛变得轻松一点，而惊魂未定的我当下除了“It’s soooooooo amazing”之外也想不出更能应景的词句了。飞到比起飞点更高的地方时，教练让我张开双脚和双手，感受像鸟一样飞翔的感觉，此刻的我才真正开始全心全意地信任身后的这个人，松开紧握扶手的双手。能做出这样的尝试对于我而言并不容易，因为就在约一个小时以前，我经历了一次起飞事故，那惊魂的一幕让我对滑翔伞产生的阴影久久不能散去。

等待 good wind

当天在平台上等待good wind滑翔的人很多，但好风并不时时有，风一来就要抓紧时间起飞。第一次起飞时，或许是我的教练太着急，又或许是前序的滑翔伞教练没有看好风向，导致我们的滑翔伞已经飞出平台一段距离，而前序却还没有飞远。为了防止在空中撞上前序，我的教练在滑翔伞正在高速进行的时候突然向左转向，顿时身后那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们向另一个方向扯，在完全没有时间反应的情况下，呈坐姿在教练身前的我甚至没能来得及把双手抽出来挡一下，就重重撞在了平台下方的斜坡上，好在斜坡的斜度和草皮还不至于让我们这两个人和滑翔伞一起往下滑，否则以这4300米的高度，后果不堪设想。

霎时，整个头部的血液都变成金属味道直往脑子上冲，我感到人们从平台上方赶来围在我的周围，Revity也不知什么时候发现出意外的是我，一声一声地叫我“Ada.......Ada.......”那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的是我浑身的知觉渐渐回到我的身体，从头部到四肢的巨大痛感一秒一秒地往回涌。有人在卸我的头盔和身上的装备，有人在询问我的情况，我咬牙憋出一句“my legs......”让他们顿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的腿上，而当时我已经觉得自己痛得根本无法移动双腿了。当时除了慌乱就是害怕，脑子里划过很多很多糟糕的念头，比如会不会骨折甚至会不会残废。旁边的人很快帮我脱掉鞋袜，问我的脚趾是不是还能动，甚至还有人想要架起我让我看看能不能走，我忙说不行不行，再给我些时间。大约在草地上缓了十分钟左右，我才确定那不是骨折的感觉，我的腿脚还能动，只是一定是伤到哪里了让我根本没法使力。这时耳边突然想起熟悉的语言“你是中国人吧？”我用中文回答“是”。这种时候遇到同胞真是太亲切了，虽然我根本没有力气抬头确认一下他的长相。大家把我几乎是悬空架起抬到了平台上的商店旁边，找到一把椅子坐下，这才发现我的右脚两边脚踝都高高地肿起。中国的小哥一直在用冰水为我的脚踝冰敷，一边还告诉我他是北京的滑翔伞教练，来这里练习，在博卡拉飞了十多天了第一次遇到我这样的情况，但他也有过因为风而突然转向撞上山坡的类似经历，甚至比我现在的情况更加严重。当时太慌乱，没有注意到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公司的教练，甚至没来及说一声感谢。而之前的教练似乎知道自己闯下了祸，甚至不太敢过来跟我说话。休息够以后，他们问我还要不要重新飞一次，我当时差点就想放弃了，因为本命年的第一天就遭遇意外，不知是不是什么警示；但转念一想，我不能为这次的博卡拉之行留下遗憾，人都已经到了这里，哪有不再试一次的道理。于是，在确定我没有大碍之后，他们为我换了另一位教练，并且告诉我由于我的脚不能走路，所以我只用保持坐姿就行，起飞时不需要助跑，工作人员会托着我上去......

旅途中遇到无数善良有趣的人

第二次起飞很成功，很庆幸我当时没有选择放弃，才能看到绝佳的风景。中途，教练让我尝试一下自己控制滑翔伞，我连连拒绝：“不不不，我不相信我自己，我只相信你。”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的关系，在起飞的那一刻，我就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一个素未蒙面的人，而天空对没有天生翅膀的人类来说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而我却可以因为背后坚实有力的臂膀而觉得无比安心。

trust

大约半小时以后，教练让我们稳稳地降落在费瓦湖边的降落点。教练收伞时，我坐在费瓦湖边，看着眼前的草原、牛羊、湖水和山峦，觉得生命一趟竟是这般奇异的冒险。 人太渺小了，灾难来临的时候可能根本就无能为力；但人也很强大，万千年来用力量和智慧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生存之路，生生不息。既然自己是这其中的一份子，有什么理由不认真放肆地活着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2017的我能够走出一条通坦大道！

美丽的费瓦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