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红颜不复
七、红颜不复
呼韩耶所住的博仁殿内,红菱绸缎将整个宫殿装扮的喜气洋洋,宛如一朵绽放的牡丹或者是玫瑰。
夜、皓月一个人,身着嫁衣、头顶红盖头,在这喜庆却又冷清的洞房内独自等待着。可惜已快子时,她那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丈夫呼韩邪却迟迟未来。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她却要独守着空房。此中落寞,诉予谁相知?
呼韩耶单于并不是傻子,今日凤凰台上刘奭看到皓月的真容后显露出来的强烈爱意及之后掩盖不住的强烈杀意他都能感觉到。他也看到了那些,迅速将整个凤凰台包围起来的皇帝直属卫队影密卫。有一刻在刘奭的目光中他甚至感觉自己就如同砧板上的肉,命不由己。
后来当皓月跪地,几句话就让刘奭拂袖离开,他便已知皓月与汉元帝刘奭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搞懂,既然刘奭喜欢皓月,却为什么还要将她赐婚给自己。难道是为了寻找一个开战的借口?
婚礼礼成后,众大臣们便都以各种借口作别匆匆离去。告别时他们看向皓月的目光是为敬畏、是为讨好?
众人离开后,他伴着皓月才回到博仁殿,太子刘骛便已赶到登门拜访。见呼韩邪和皓月,太子刘骛竟直言不讳:“我父皇已举兵四十万封锁了匈汉边境所有的交通要道,现在单于的生死怕只是在我父皇的一念之间了吧。今日凤凰台上之事,想必单于也应感触颇深吧!”
“那么太子到此所谓何事?莫不是单纯的来看我的笑话吧?”呼韩邪反问到。
“当然,我到此肯定不是为看什么所谓的笑话。我到此是为救你,也不是为救你,只是为两国黎民百姓。你想想如果你现在传信回匈奴,你匈奴一定会举兵来战,而若你匈奴真与我大汉王朝开战你们又有几分胜算?而且你们匈奴内部如果知道你在长安出事了,又有几人是真心来救你的,又有多少人更愿意你死在长安从而取代你单于的位置?”刘骛一边玩弄着手中的三颗朝珠,一边问到。
呼韩邪怔了怔,他没想到刘骛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目光却已如此老辣。的确匈奴内部党派林立,没人比呼韩邪知道统领这种部落制国家的难度了,只要有一个派系的部落变得强大了,那么这个部落必然会挑战王权。如果中央王权突然崩溃,那么匈奴必将四分五裂,陷入经年累月的战乱。
所以到现在呼韩邪单于也没有打算将这长安城所发生的事情飞鸽传书回去,只是下令将匈奴在长安城的所有势力都往博仁殿附近收缩,以防不测。
想到这些呼韩邪对着刘骛弯腰以示尊敬后说到:“请太子殿下明示,若能平安渡过难关,他日必马首是瞻。”
太子刘奭接着说到:“我父皇本一生施行仁政,不喜征战,不然当年你匈奴内乱之时我大汉王朝早就趁火打劫,不说把你们全部都灭了,但是要把你们再往漠北驱赶几百里,我想这是没有什么难度的。不过我们却并没有这样做,当年你们内乱之时你们的边境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卫力量,关于这些单于你应该是最明白的吧!话说回来此次和亲原本就是我父皇和你一起推动的,他本来就是发起者,但是你们可知现在我父皇为什么突然要反悔?为此甚至直接出动皇室直属力量影密卫,不惜让两国战火重燃,万千黎民再次陷入战乱?”
刘骛一连提了几个问题,似是在问呼韩邪又似是在问皓月?
“因是为我。”站在一旁一直垂首不语的皓月突然轻启朱唇开口说到。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在她的梦里,现在她本应该静坐在那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洞房之中,等待那个刚刚和自己拜完天地的夫君应酬归来。等待着他回到房中揭开她的红盖头,然后四目相对、相诉情语,共赴巫山云雨、行周公之礼。
可惜造化弄人,今日她嫁衣着身,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只当那年的山盟海誓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可惜终是错。当红盖头随风吹落,他就那样活生生的映入她的面帘,那一刹、欲语何言?
她是新娘,凤翎嫁衣着身,可惜新郎却不是他。
听到皓月突然开口说话,刘骛心里是高兴还是嫉妒?但是他只是面不改色的接话说到:“看来母后说的不错,你果然胆识过人、敢作敢为。对了,我母后还说过如果这世间现在还有人能使我父皇改变主意,那么此人必然是你。”
“太子殿下也是这般认为吗?”皓月反问到。
“给你说件事吧!”刘骛接过呼韩邪亲自端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才接着说到:“五年前我父皇从南郡归来一扫王朝纷乱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影密卫统领赵让率人赴南群桃花谷寻你,可惜他们扑了一个空。他们赶到桃花谷时你已离开,谷中有一座刚刚树起的新坟,上面写着‘尊师李梦瑶之墓,弟子皓月立’。除此之外赵统领他们翻遍了整个桃花谷,也未曾寻见一人。我想那时的你应该是回家去了吧?”
“不错,那日恩师驾鹤西去,我按她老人家遗嘱返乡了结她的心愿。可是才回到家乡的我却被选秀的队伍看中强行将我诏入宫中。”皓月低语说到。
“唉、命运弄人。”刘骛叹了口气,接着又说到:“若非是此,就不必有这么多的乌龙。我父皇在接到赵让的汇报后,他竟要再次亲赴南群寻你,可是他才刚刚在南群出过事,而且当时叛乱也才刚刚平定,政局也不太稳定,所有的人当然都不同意父皇亲临南郡。因一干重臣的死谏,父皇只得飞鸽传书令影密卫发动一切力量遍寻南郡。可惜那时的你应该被迫乘着船向长安赶来了吧。”
“那殿下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来八卦一下?”皓月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冷冷的对刘骛问到。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跟你说明你在我父皇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他现在虽然怒火冲天,举兵百万,但是他却也不愿发动战争。要不然今天在凤凰台只要他一声令下,单于怕是就要人头落地了。”刘奭解释到。
“那依殿下的意思现在该怎么办?”皓月又问到。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去与我父皇说明白,你已嫁为单于妻与他已不再可能,再对他说冷宫岁月早已让你对他已没有了任何感情了。请他就此打住,为天下苍生考虑而收手吧。”刘骛淡淡说到。
皓月是为天下,是为苍生,还是为他?她未换着装依旧凤翎嫁衣着身,与他在养心殿内终相见。
可笑当年许下十里红妆相娶,今朝她的确十里红妆相嫁,可惜相娶之人却不是他。终相见、却只能相诉此世情绝离殇。
到现在,皓月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第一次去拜访皇后王政君时,她看到皓月后说:“毛延寿父女横行后宫的好日子是到头了,天下风云将再起,不知是福是祸?”原先她只是以为如果皇帝知道到了毛延寿乱收贿赂及故意乱点痣的故意欺君罔上,将会惩处毛延寿父女。却不知原来此中还有这诸多内幕。
皓月从博仁殿去往养心殿前最后问了刘骛一个问题:“对于此事,殿下和皇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刘骛只是答非所问的说到:“你的确很美、也很聪明。”便笑而不语的离开了博仁殿。
原来这世间的所有的错过,若不是天意使然,必定是有人使绊。
皓月是明白了,可惜现在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徒增了烦恼。刘奭举倾国之力,寻遍天下又有何用?当知晓的人故意要隐瞒,就算他是九五之尊又能如何?他们俩最终还是要错过。
不然就以毛延寿一个小小的画师,仅为自己的一己之私,他真的敢提笔轻点丧夫落泪痣作画欺君?可惜皓月是知道了,可是她却不能说出口。不是惧怕权贵、贪图荣华,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博仁殿的洞房内,花烛独自燃,烛泪如泪是何人泪,又为何人流?
子时已过,呼韩邪也未曾踏入洞房,皓月知道今夜她将孤枕入眠。不过这不也是很好吗?
其实呼韩邪还在偏殿的一个房间里,与自己的心腹在商量着解决方案。不过就算让他去与皓月洞房花烛,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敢吗?
未久,有雨至,点点落雨敲打在未央宫的红砖绿瓦上。这雨打砖瓦的低吟,是在为谁打抱不平的幽怨?
夜已深,刘奭是否已独眠?皇后王政君是否会在梦里笑醒?太子刘骛他又会在思索着什么?呼韩邪最终又会做出什么决定?在这深夜里,这一切都是谜。但是在这深夜里众人所做出的决定,又将会决定着百万人的生死。
子时皓月还在洞房里独坐着,就在她快要昏昏欲睡时,她听到了一个推门而入的脚步声。
原来坐忘红尘,终是不能。
七、红颜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