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诊所

每天早上经过那间小店，总会看到那个胖胖的老妇人坐在那里。

小店在小街路西，一栋三层小楼接出来的三个小单间，最北一间是体育彩票店，中间是家理发店，也是这三间小房中收拾的最干净整洁的一间，南边这间，就是老妇人的这间小店了。

最初小店经营什么完全看不出来，门口没有招牌，屋檐的上方倒有一个，几根横木上镶了几个白色大字“24小时自助”，不用说，这是以前的招牌，24小时自助服务的，卖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老妇人个矮，黑胖，年龄大约在六十岁左右，圆脸，眼睛不大，长着一张俗语说的那种“吹火口”。每天早上，她都会坐在门前绣鞋垫。鞋垫是均码，三六三七鞋的样子。老妇人戴一副花镜，坐在一个马扎上，几束彩色丝线抱在怀里，左手执鞋垫，右手拉线，拖鞋有时套在脚上，有时又踩在脚下，一针一线认真地缝着。

在老妇人的背后，从一扇半开着的门望进去，一张黑色的三人沙发靠南墙放着，沙发的对过有一个只有三层的货架，每个货架的格子里都有一个红色塑料袋，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东西。冲着门里面还有一个里间门，一条一米宽的过道在沙发和货架之间，通向里间。

逐渐地屋里沙发的上方开始挂了一个锦旗，上面写着“妙手回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后来门外的屋檐下也挂满了，“华佗再世”、“济世良医”、“医德双馨”，一个写着“苗家秘方”的红色四方布幅悬挂中间。这些旗子都是深红色的底子，金黄色的字体和金黄色的流苏，让这个小店有了些庄严神圣的感觉。

看这些锦旗，知道这家小店是给人治病的，并且治病不需要什么仪器设备，更不需要什么医生护士，老妇人和货架上那一袋袋的草药，就是为人去除病痛的全部设施。

她究竟会治什么病呢？平时在这个小店里只会看到老太太和一个戴着眼镜像是知识分子的老爷子，应该是老太太的丈夫，很少看到有外人，屋里屋外也没有服务项目的介绍，一直很纳闷。

一次和老何家的德州老乡聊天，他说前段时间腿上起湿疹，每天痒的厉害，用药膏吃过敏药都不管用，最后别人给他介绍了老太太那里，说老太太看皮肤病，让他去那里瞧瞧。

我这才知道她那里原来是看皮肤病的，那一袋袋草药不知是内服还是外用，怎么个治法。

你去看了吗？看的怎么样？

我问老乡。

去了，到了那里老太太看了看，说我这病很严重也很顽固，幸亏找到了她这里，要是到了别处，这病治不好不说，还会加重，因为只有她了解这种病的发病原因，怎么治疗，和治好后怎么巩固才不会再犯的方法。总之去她那儿就是去对了。

老乡听得高兴，庆幸自己找对了地方，忙问怎么个治疗法。老太太说我给你拿几副中药，你每天晚上用中药熬水清洗患处，不出十天准能治好，而且以后不会再犯。

老乡最关心的是价格，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翻着白眼掐着手指头算了一阵，说一副药二百三十五，给你开十副就是两千三百五。这样吧，给你个优惠价，两千二吧，包好。

几个小红疙瘩就要两千多块，虽说痒的难受，可用这个价治治这种小毛病老乡还是不舍得。老太太说别以为这是小毛病，小毛病不及时治疗也成大病。你这是血液里的毛病，我们苗家秘方专门治的就是这种病。

老乡还是不舍得钱，况且还不相信用中药熬水外用还能治血液里的毛病，没有拿给他优惠后的药，说了声“谢谢”就逃了出来，好像再晚一步，那两千二百块钱就要被老太太抢去一样。

第二天正新家的伙计告诉了老乡一个药膏的名字，他花了十二元钱涂了患处几天，已经不痛不痒，症状基本消失。“再涂上两天，就完全好了，要是听那个老太太的，我那两千二就都捐给她了，小半个月的工资啊！”他很庆幸地告诉我。

每天经过那里，老太太依旧戴着花镜在门口绣鞋垫，只不过手里的鞋垫又换了一个，也已经绣出了一朵玫瑰花。有时老爷子也在绣，一样的鞋垫一样的动作在老爷子那里一点也不觉得异样，看那娴熟的动作，一两个月是练不出来的。

这个小诊所好像主业不是看病，倒像是绣坊，老妇人也不像是瞧病的，称作一个绣娘倒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