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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中国梦”征文之名

2018-10-25  本文已影响4人  枫别雨

中国人很少谈梦,因为中国文化的总的特征是一种理性主义。即使出名如庄子梦蝶,亦只是在一种哲学思辨的层次上来谈,并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所理解的梦。我们都知道孔子罕言性与天道,但事实上《论语》中的孔子也“罕言”梦,因为梦总与睡觉联系在一起,比如宰予昼寝,孔子就斥责他“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这实质上就是反对宰予做“白日梦”。那么在这样一个罕言梦的文明里,来大谈特谈中国梦,这中梦究竟是何种意义上的梦,其意味是值得深思的?

有梦则意味着现实还不完善,意味着要有所求。这恰恰反映了我国目前的一个状况。我们可以从这两方面来看中国梦的概念。我们目前究竟面临着一个什么样的现实呢?记得某位老师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何谓中国?在现代这样一个语境下,我们已经完全丧失了作为一个中国人的独特性,中国的自我认同已经瓦解。我们看张艺谋的电影,里面的大红灯笼挺像是“中国”的,我们看琅琊榜,里面的写意的风景也挺像中国的,但中国的自我认同如果仅仅只是停留在这些表面的符号上,那这样的中国就是一个无根的浮萍,是无法在世界的民族之林中立根的。我们经常谈到文化入侵,也经常谈到文化自信,到底是什么文化在入侵?又应在什么样的意义上说文化自信?这是我们做梦之前不得不弄懂的问题。我们小时候看日本的动漫奥特曼打怪兽保护地球的和平,长大一点看美国的变形金刚也打怪兽保护地球的和平,同样是打怪兽,同样是保护地球的和平,我们说它们是文化入侵。其实都是同样的情节,我们中国也拍具有相同情节、套路的影视,除了语言、人物不相同,我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会说,日本人和美国人也没他们的特色。无可否认,这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但我们被“理想国”的梦魇所笼罩,已经渐渐忘却了我们的身份认同。世界逐渐成为一个共同体,这固然是大势所趋,最重要的是如何在这样一个大势之下保持自己的身份认同,这才是一代学人所应该做的。电影战狼2的火爆程度已经成为一种现象式案例,很多中国人为结尾处护照上的那几行字感动的热泪盈眶。这固然说明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提高,国人在国际上的地位也得到尊重,其中更重要的也是我们应该看到的一点其实是国人对自我身份认证的恳切。而这一切得以建立的根源,无非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在饱受西方文明冲击的情况下,传统文化这个词对我们既熟悉又陌生。有些人以为看着繁体竖排的书就是传统文化,而把一切横着念的都归于西方文明影响下的产物,建议我们重新回到那个把跪叫做坐的时代。有些人还以为那个时代只是虚构,我们应该向前看,以每人手中的一张选票来获得自身的认同感。凡此种种,都表明我们已经在现代化的丛林中迷失,像一个离开了线的点,孤独而迷惘。这是我们面对的现实,身份认同的缺失、意义的缺失。当我们为身份是有身份证的人这样的段子捧腹大笑之时,暗藏的悲哀则是身份一词背后意义的模糊与脆弱。

我们生活的时代是被西方人称为后现代的时代。当我们时常想到范仲淹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张横渠说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们不禁为有这样的文明而骄傲,如今来说,也仅仅只是骄傲,因为现代人已担不起如此沉重的分量。我们望着先人们留下的训诫除了遗忘就是解构。似乎我们已经生活在了一个名字叫做解构的时代,我们在拿着“个性”、“自由”笔在肆意地书写着我们的不满,我们憎恶福柯口中的权力、憎恶英雄。从未有任何时代文字变得如此廉价及如此没有份量。当我们宣泄过后,我们并没有获得预期中的快感,反而是一种怅然若失。满足只不过是新渴求的起点。

人们不知道的是当我们解构了时代,时代也反过来解构了我们。正是因为这样的现实,激发了我们新的渴求。我们渴求身份认同,以至于不会像荷尔德林的诗中人永远处在返乡的路上,我们历史的先贤早已给了我们允诺:人应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我们需要传统文化,就像我们需要英雄,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会有身份认同感的,因为我们的目光不会有一个共同的注视点。就像那被拆毁的巴别塔,我们永远无法借以攀登到最高点。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不知道什么是伟大,当然就更不懂得什么是渺小。于是,英雄像梦一样,出现在王安忆的笔下:

我祖先在我想像之中,冬眠一样蛰伏而过六百年。⋯⋯他们的头脑和心都盲目着,他们的骨血却渗透着一个等待大王的希望。这六百年里,我祖先中没有出过野心家,所有野心都凝聚为一个念头——等待大王。⋯⋯这其实是大王传说的漫长的序言,草原上一传十,十传百。关于这神的特征将在大王身上一一实现。关于这神的美德也将由大王一一体现。⋯⋯人们将天上的云,地上的风,全看作神旨的显现⋯⋯其实那不是神,而是大王的先身。⋯⋯大王的生命之灵疾风般行走在草原,即将凝聚成形。大王的生命之灵如雨云般扫荡在天空,即将凝聚成形。⋯⋯如今大王即将降临,太阳就要升起。“神的意志”的说法渐具形骸,这形骸便是“最高真理”。

写到这里忽然心生感动,我不得不重新纠正开头所言,孔子是罕言梦,但孔子有梦。《论语·述而》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彼时尚且如此,吾辈当奈何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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