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某人记
说起食堂里的人,虽说我们与其朝夕相处,但很少有哪位同学会知道他们姓甚名谁,更谈不上“相知相惜”吧?在学校,不论是小学中学还是大学,他们盛给我们的都不只是一粥一饭,还在一餐一食间给我们的心里盛得满满当当的,是关于学校的,甚至是关于这一座城市的味觉记忆。
顺着时间的脉络,依稀可寻到我对食堂最初的记忆——是两千年初,我父母执教的乡镇中学的新食堂。它在扩地重建时新修的,用城市里现代化的眼光看来是有些寒酸的,但即使是在今天,在乡镇里档次不一的众多食堂中也依然是排的上名号的。
本来,三口之家按理说是与公共食堂无缘的,但因我们住在学校里,作息时间又被学校同化了,爸妈即便是不上课也会随着学校广播的起床铃起来,我自然也难以幸免。早起,自然就意味着早点吃饭,而稀饭则是亘古不变的主题。那么拿什么来下饭呢——自然是可爱又美腻的反派角色——馒头包子小花卷。
所以,几乎每天早上我都要临危受命,被母亲大人从温暖的小被窝里拎出来,我睡眼惺忪地拍拍屁股,喵呜着奔到食堂去
我记得那时馒头的厚实,是老面揉的,韧性劲道,在贴着蒸笼隔板的那一面有稀疏而大小一致的“圆包”(那是蒸笼隔板上均匀分布的小圆孔所致,现在的机器再不会有这般情致了);记得那时的包子有三种,分别是菜包子、肉包子和糖包子,菜包子里边一般是白菜馅儿,肉包子就基本上都是肥腻的肉颗颗,糖包子里边则是黄糖;记得那时花卷一般只是在内侧抹了一圈花椒粉加辣椒粉,没有葱花之类的冗余之物,简单纯粹,麻辣有嚼劲。但是我真的不记得那食堂里的人了。他们如同路人甲乙丙丁一般只有着模糊的音容,我不曾看真切听仔细。
后来,上初中,是走读学校,自然和食堂没有交集,距离产生美,偶尔在小女生那脱离实际的闲言碎语间竟对那种“一日三餐皆由他人盛来”的日子心生向往。于是,选高中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新校区——只因那里有食堂。
也于是乎,我与食堂某人的爱恨情仇往来纠葛便由此拉开序幕了
-一中食堂众生相
我既是奔着食堂去的一中新区读高中,自然第一件事就是考察食堂了,遥想当年还未开学时我就已乘着5路公交车愣是从起点坐到终点站(一中新区在郊外城乡结合部新开发区),坐得屁股都痛了依然屁颠屁颠地奔向还没开张的食堂视察工作。
和西部二线城市的大多数中学一样,只有一个食堂,分为两层,建筑风格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内部陈设倒是值得一提,它决定了那三年里我吃饭的格局——有许多桌椅是烂了的,不是缺零件就是裂了缝,所以高峰期时往往不够坐,而学校又规定不许带回寝室吃,便经常有人端着等位子;端出食堂也可以,因为这食堂提供的是一次性餐具,并且没有餐具回收处,所以也有许多人端到教学楼去吃,不过略嫌麻烦。
一楼从左至右分别是小面馆(历时多载,几经更迭,但始终如一地卖着小面),炖菜窗口,烧烤窗口,大炒窗口若干,二楼,从左至右分别是{正常的粉馆},大炒窗口若干(高三上期均化身为小炒窗口),{不正常的粉面馆},小炒窗口,砂锅窗口,大炒窗口若干(高三上期亦均化身为小炒窗口),烧烤炒饭(高一下期倒闭)。
开学后,正式开启了长达三年的抢饭生涯。
但我很快发现,这只是对于我们这些无根无基的出于学校底层的新来的而言,那些初中就在这混的什么都摸得门儿清,和食堂大妈大爷也是熟门熟路,别的不说了,就是肉都给他们多打几片。
于是我也开始谋划着经营自己的食堂人脉圈了。
备选人士:
1.一楼小面馆的大妈——这家面馆里面清一色的大妈,曾几何时也有大爷,但大约在政变中被搞下台了吧,连自己的地位都保不住,又何谈稳住我的饭碗呢,也罢。此面味道中庸,而这几位大妈看似亲和友善,实则小气吧啦,记得有次打面时,几个女生想要点面汤来泡在她们的方便面碗里,因为饮水机没水了,但她们愣是不愿意。——推荐指数❤❤
2.二楼{正常的粉馆}里的大妈——还是清一色的大妈。粉的味道很{正常},但曾经学校要求过每个窗口提供非一次性餐具,于是很多窗口就拿出了劣质的饭碗来充数,而这家尤甚,那次我端着薄如蝉翼的碗,还没走到位子那里碗就变形完了,活脱脱地从原型变成了椭圆,带我吃完后随手一捏,又成了菱形,蓦然回首,有种穿越到了手工课上的即视感。连对碗都如此,何况对人了。——推荐指数❤❤
3.二楼{不正常的粉面馆}里的小哥——在众多大妈大爷里占有绝对的年龄优势,且其早有与学生结盟之意,打面时殷勤有加,尤其是对清纯可爱的初中小妹纸(直至高三时我们猛然听说他意欲猥亵某小妹纸,并用几碗面来包养她,幡然醒悟),但他们家的粉面味道相当{不正常},加的绍子总有种令人作呕的即视感。——推荐指数❤❤❤
4.二楼烧烤炒饭窗口里的大妈——还是大妈,真是大妈顶起半边天啊。烧烤炒饭绝壁是一中最具有人性化的菜色,可谓是在阅尽无数暗黑菜系之后终于见着了回归人性的饮食,而其傲娇,只开下午那么一会儿,卖完就走,毫无留恋之情。若我与她结盟,可保日后无被暗黑料理毒死之虞。——推荐指数❤❤❤❤❤
正当我下定决心与烧烤炒饭大妈结盟之时,她的窗口戛然倒闭了,我那联吴抗曹之计亦随之烟消云散了。
整个高中生涯,都没能有一个稳定可靠的饮食提供者,只能眼看着其他同学凭着“老乡关系法”、“卖萌发嗲法”和“温馨问候法”等《葵花宝典·食堂篇》上介绍的秘籍而发展建立了稳定可靠的食堂人脉圈,坐享暗黑料理,而我呢,自然是不屑于为了几两暗黑料理而钻研此类艰深晦涩的野狐禅的,依然眼巴巴地望着烧烤炒饭窗口重返江湖。
这一望,就是两三年,直到高中毕业。
-大学食堂的某人与某人
到了大学,虽说警校的作息时间高度一致,抢饭的激烈程度也丝毫不逊于当年,但我已退出江湖多年,心灰意冷,早已无心在那茫茫食堂中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饮食提供者了,只是“认真吃饭”而已。
不知为何,和食堂接触这么久了,也只有在大学时期,“食堂某人”不再是某个音容模糊的大妈大爷,不再是没有具体内容的标签,也不只是窗口背后拿勺盛菜的工作者了,而真的是“人”了,如此鲜活,如此生动。
1. 二食堂风云人物
我去二食堂,不是去吃面,就是去吃粉,而说到二食堂里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自然也离不了这俩窗口。
A君——报菜名如同唱戏
这位大爷只是面馆里报菜名的,他可谓是身段与声色兼备哪,一双炯炯有神的豹眼闪烁在小窗口后面,一听清同学所点之面后立马报菜名——“一小、、炖鸡……一小、牛肉……一小~~~~~~~小、番茄!……”
实习回来后他便推出江湖了,愿他退休在家时不忘其本,继续发扬报菜名的优良传统。
B君——唠家常的阿姨
还是面馆里报菜名的,A君退休后顶他上任的——面馆自有真情在,菜名一代又一代。
B君的神奇之处在于记得来吃过他们家面馆的每个同学,长时间没去再去的话她还会嘘寒问暖问你怎么这么久没来了,贴心暖妈一枚。
他们家卖面的同时也卖带丝汤和蒸蛋,许多人(比如我)吃蒸蛋喜欢放点醋,而B君则有独特的放醋技巧。某日我叫了一份蒸蛋,正要放醋时B君凑过来说:“妹儿,来我教你怎么放醋——(她用勺子伸入蒸蛋里,划了个米字,再倒了少许醋)看,这样入味就均匀了。”——新技能get√
C君——我听不见啊听不见
要论烫米粉的技术,C君阿姨绝壁是一流的,要不然其窗口也不会如此受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但是C君本身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她的行事作风——
C君:“要啥子?”
某同学:“一两牛肉粉。”
C君:“几两?”
某同学:“一两……”
C君:“吃啥子绍子?”(在给上一位同学冒米粉的同时随口一问)
某同学:“牛肉……”
C君:“吃啥绍子?”(给上一位同学冒完了)
某同学:“牛肉…………”
………这不是偶然,而是每日必备………
2.三食堂的打菜风格
混迹食堂多年,我相信打菜风格与菜品质量数量是同等重要的,有时还直接影响了对该食堂的整体印象。
作为我的“第一粮仓”的三食堂,里面某人的打菜风格自然有其特色。
一切二浇三勾拢
许多食堂工作者对于打菜这一至关重要的工作项目都只是草草了事,不会“因菜施教”,导致打来的菜色香味俱减。而三食堂的某人则不然,豌豆、蒸蛋或炖菜之类的有汤汁、质柔软之菜若粗糙地直接打到餐盘上则既不好挑,又易失其真味,故将先用大勺作菜刀状将饭切成似断实连的几等分以便于进味,再将菜浇于饭上,使浸润其味,并便于进食,浇完之后再用大勺将饭菜略微勾拢,以免汤汁菜叶之类漏下去,真可谓心思缜密,业界良心啊。
食堂某人,blah blah这么久,其实不过是想说句谢谢——
谢谢你们,让我尝过了辛酸苦辣,也让我看见食物的某些形态,暗黑也好甜美也罢,如果没有你们,学校到底只是个读书的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