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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 楔子

2019-01-20  本文已影响24人  d08d63eddab3

故事里的主人公,历经磨难后,都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那只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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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决定写个楔子。

三十年前,一个炎热的午后,年少的林建国拉着板板车,气喘如牛、挥汗如雨地走在尘土飞扬的街上。

车上堆放着他家不多的家当,坐着他并不年迈的祖母,和年幼的妹妹。

他三十多岁的母亲和十岁的弟弟,走在板板车的两边,一人搭了把手在车上,算在帮他推车。

林建国身后,县城老家越来越远,农村的新家,那个叫黄家坝的村子,却依然在遥不可及的远方。

在这个午后的第二年,伟大领袖发出了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的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

祖母当然不是先知先觉,作为一个家庭妇女,她也没什么政治觉悟。

落户农村,是迫于现实的无奈选择。

林建国的父亲,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工作,照顾不了家庭,一个人的工资,也养活不了一家子人。

寡居多年的祖母只得自谋生路。

她托人在农村为自己找了个年纪相当的独居老头。

老头很穷,胜在忠厚老实,无父无母。

有两间茅屋,有几分薄地。

最重要的,落户之后,他们都可以分到土地。

有地,就有饭吃。

此时的林建国,肩膀被板板车的绳子勒得火辣辣的疼,汗水糊住了眼睛,却不敢伸手去抹一把。

十五岁的他,能控制住板板车,已经拼尽了全力。

县城长大的他,并不清楚有地意味着什么。但有饭吃……

他有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久到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他的脑子都有些迟钝,有一瞬间觉得,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个词,是自己生造出来的。

祖母和母亲的斥骂,还有对饱饭的渴望,驱使着林建国拉着板板车,硬生生地走了几十里路,从县城老家走到了乡下的新家。

“到了。”

祖母话音未落,早已经精疲力竭的林建国就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

失去了牵引的板板车往后直滑,如果不是挑着粪桶路过的田解放,手疾眼快地用脚蹬住了板板车,肯定就翻了。

祖母吓得脸都白了,熟练地抄起烟杆,照着林建国的脑袋狠狠地敲了好几下。

母亲厉声斥骂林建国:“丑种龟儿,只晓得胀饭,啥事都干不好。”完了又关切地询问弟弟:“幺儿,你碰到哪里没得?”

弟弟护着妹妹,妹妹一边抹泪,一边嘟囔:“大哥哥坏,我要二哥哥。”

林建国的肩膀血肉模糊,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大囗地喘着粗气。

他感激地望了田解放一眼,想道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祖母和母亲又骂开了,让林建国别死在地上偷懒,赶紧起来,把东西搬进屋子里去。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同样身为长子的田解放,忍不住一扬眉毛。

不过他也没想管闲事。

他转身欲走,眼角的余光从板板车上的一撂书上扫过,就挪不动步子了。

“你的书?”他问林建国。

林建国点了点头,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搬东西,田解放止住了他。

田解放扯开嗓子,又吼出来两个建国,一个解放。

“搬。”简单一个字,两个建国两个解放,不到十分钟,就把板板车搬空了。

“我叫田解放,有事尽管找我,堰塘边那个茅草房子就是我家。”田解放找林建国借了本书,小心地别在裤腰上,挑着粪桶走了。

三十年过去了,林建国依然清楚地记得,三十年前的田解放的模样。

唐仁义是两年后,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以知识青年的身份到黄家坝来插队的。

林建国和田解放在两年的修地球生涯中,早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唐仁义常常觉得委屈,明明是黄家坝三结义,说好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怎么很多时候感觉自己是个多余?

林建国只是嘿嘿笑。

田解放一句“我解放,他建国,谁让你叫仁义?”成功地堵住了唐仁义的嘴。

他们那个年纪,建国解放是最流行的名字。

唐仁义家世代经商,父母在旧时代,也经营着一家不小的商铺。

旧时代的风光,在新时代却成了原罪,压得他抬不起头。

他这个不符合潮流的名字,希望他做人仁义之外,不知道是不是还隐含着父母的不甘。

田解放家世代务农,是土生土长的黄家坝人,他心中的广阔天地,却从来不是黄家坝。

在好朋友面前,唐仁义并不掩饰,他还在怀念他家的商铺,他做梦都想离开黄家坝。

田解放是参军走的。

唐仁义在知青返城潮中,毫不留恋地走了。

林建国的弟弟林建设,在恢复高考之后,考上了大学,也离开了黄家坝。

林建国的妹妹林建红,则是顶父亲的班,去了南京。

林建国一个人,永远留在了黄家坝。

他也想走,但他不能走。

田解放走的时候,他和没有血缘关系的祖父两个人,挣着全家六口人的工分。

他不能把这个家的重担压在祖父肩上,自己一走了之。

唐仁义走的时候,他是举家落户,知青的政策,跟他没关系。

恢复高考的时候,他已经娶了邻村的姑娘,生了女。

至于顶班,父亲从来没有考虑过他。

他顶班走了,家里的地谁种?

当年的黄家坝三结义,在老人们的眼里,田解放嘴皮子利索,唐仁义头脑活络,老实木讷的林建国,则是公认的能干。

村民们都在用柴禾的时候,林建国捣鼓出了沼气灶。

农技站推广种植经济作物甜叶菊,其他人连片叶子都没见着,林建国收割的甜叶菊却堆了半间屋子。

林建国开过拖拉机,当过村里的会计,学过汽修,养过鱼。

老人们都说,就没有林建国做不成的事儿。

三十年过去了,老人们认为最有出息的林建国,依然是黄家坝的农民林建国。

而田解放,在市里当了大官老爷。

唐仁义则开了家客运公司,成了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

田解放和唐仁义,成了黄家坝的传奇。

而林建国,只留下了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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