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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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中午，阳光将地面的建筑照射得异常刺目。我在公交站台附近，看见两个正在站台窄窄的长亭下跳舞的女孩。红领巾，白上衣，天蓝色裙子，它们随着舞姿鲜花般绽放着。并排放在长椅上面的书包犹如一对双子娃娃。它们扎着蝴蝶结的小脑袋紧紧靠在一起正出神地看着两个学生的舞蹈。这场景让我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就将电动自行车驻扎在近旁的树荫下。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欣赏她们态度虔诚却不算流畅的动作。

午休时间，路上的行人很少。公交车需要间隔很长的时间才会慢吞吞地到来一辆。她们基本上没有受到太多的干扰。后来大概是舞得累了，就掏出塞在书包侧袋子里面的水杯喝水。她们一边轻声说些什么，一边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我的心随着她们这种无意识的抹汗动作而轻微地揪结着。夏日里酷热的光的风暴让我一阵晕眩。我转过身体回到停放自行车的树荫里。两个孩子不久就乘坐公交车离开了。我在情况好些的时候也骑车离去。

童年真好！随处都是自己的舞台，不必担心身体的健康，也不用担心别人的目光。

还有一次是在秋天的傍晚，我坐在公园里回廊下面的长椅上看书。廊顶爬满了葡萄秧子，让回廊显得非常安静。在我眼睛发涩，准备站起来揉揉腰身的时候，从东边的廊口进来两个半大的男孩。大概刚刚放了晚学，还戴着红领巾。他们在那个廊口的旁边分别坐在相对的长椅上。各自从书包里取出几张A4的纸张，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朗诵起来。大概是准备参加学校组织的朗诵比赛样子，他们非常投入旁若无人。朗诵到动情处，坐在左侧的那个孩子猛地站起身体，右手挥向天空显得非常激动。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个表情非常激动的孩子先是猛地一顿，目光出现片刻的迷茫一一也许他压根就没有发现过我的存在。那时他准是早已沉浸在那篇朗诵稿所塑造的场景之中，正心无旁骛地推敲着语言与肢体的完美结合方式。我记得他们进来时，只是朝着长廊里面勿勿一瞟，便迅速进入各自预设的工作状态。我不能确定他们当时是否发现过我的存在一一像我这样年迈体衰、看上去痴痴傻傻的老人，在公园里经常能够见到：他们屈着身体，经常在某处阳光给能够照射到拐角处，坐上很久却极少去移动那具早就衰老的身体。人们往往将他看作雕塑般存在，而很少去打扰他们。也许他们两个将我归于那类人。

那两个孩子先是一惊，接着在我诧异的目光中，那个情绪非常激动的孩子突然弯下腰向我行个标准的鞠躬礼。这让我一度有些失措。就在我犹豫的刹那间，那个向我鞠躬的孩子迅速抓住身旁另一个孩子的手，向廊外走去。我想阻止却只是张张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并不责怪那个貌似失礼的孩子。相反，我被他的纯真与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感慨万千。小时候我也是这样的人：我行我素，从不会过多地在乎别人目光。这种风格让我保持了很多年一一哪怕后来考入了“小中专”，分配到公司里面。当时并不叫公司，被称作处级单位，而且我们的身份都隶属于人事上的“储备干部”。我却始终保持着早已深入骨髓的我行我素的行为状态，并且与周围默许的“方圆规则”彻底绝缘。

当然，同事们并没有真的生气过，因为他们始终将我当做孩童那样看待一一用他们的话说，我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童。因此没有哪个人真正会去怨恨某个孩童。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他们再也回不去的童年的映像而已。

多年之后，当我结婚生子，并且经历过许多次挫折之后，我才逐渐明白那些“外圆”与“内方”的真正涵义。我通读过《胡雪岩》系列全部的书籍，那个红顶商人的“手腕”令我胆寒。

“如果我是你的传说”，童年是我们每个人心中再也无法回去的传说。我们有太多的欢乐与泪水滞留在那片花的国度。那里有太多太多年少时未竟的梦想和有待延续的故事，它们正翘首以盼着各个角色的回归。但是，时空的天垫永远隔断了一切一一再也没有人能够真正回归那里。顶多在睡梦中或是某个空闲时间的假寐时，偷偷去品尝一下那段只有区区几秒钟的演义而已。接着，就被迅速惊醒，继续重复着那些早已预设的事情，在方与圆的演义中沾沾自喜。

童年真好！不需要时刻保持变色龙那样的警觉状态。也许，我行我素才是生命历程中最应该珍惜的宝贵财富。

这样的认识也许只有在行将朽木的回光返照中才能够真正了悟一一繁华实在太美！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活在它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站在某个合适的角度，也许我们都应该感谢那些创建这些规则神明：因为如果没有这种貌似残酷的规则的存在，世界也许最终只能以一种颜色或者说一类色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