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好好宠爱你
文/妖精婆婆
我想好好宠爱你
01
2009年，我有了人生的第一只宠物。
我是个很懒的人，虽然爱心满满，但从来没想过要侍弄小动物，光自己和女儿就够整日忙东忙西了。
但这只宠物，我不接受是不行的。我的宠物是我最铁的姐们小武送给我的，我不接受，她就死缠烂打。
理由有三。
其一：这么好的东西，只配我这么被她高看一眼的人拥有。
其二：她很喜欢它，很重视它，托付给任何其他人，她都放心不下。
其三：我再忙也没她忙，理应承担起照顾它的责任。
却之不恭，盛情难拂，只能拎它回家。
是的，拎它回家！它是只碗口大小，背着沉重的盔甲，头上竖着几条金红色花纹的蛇颈龟。之所以叫蛇颈龟，它的脖子以及头部和蛇很相像，非常敏捷，伸缩自如。
它是小武在厂区后的河里游泳时捉到的，据说当时它就一动不动地趴在沙滩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武，仿佛在说：带我回家吧。
它憨憨的，乖乖的，和小武的性格很像，小武很喜欢它。小武养了两个月之后，决定送给我。
记得夏日的傍晚，我要从小武家离开，她特意买了崭新的绿色小桶，把蛇颈龟盛进去，一直送我，一直送我，穿过整个长长的厂区。
不停有同事、家属和小武打招呼，小武一定要介绍我一下：这是我朋友，漂亮吧，公务员！
我说：你烦不烦，别人又没问这些，干嘛这么叨叨？
小武从来不生我的气，我们的友谊始于她对我一次次的包容。
记得和大学舍友吵架，那是个天下第一毒舌的人，比金星嘴还毒，你不爱听啥，她偏说啥。
那一次我被气哭了，败的落花流水，小武一直跟在我身后说：别哭了好不好？别哭了，别哭了嘛……
我说：你离我远点……
小武继续：别哭了，别哭了嘛……
她是个憨憨的笨嘴拙舌的家伙，除了这句，别的什么话都不会说。
我烦透了，烦那个口不择言的家伙，也烦这个一直跟在我身后，只会说一句“别哭了”的小武，我低低地吼叫：滚开，别再跟着我！
小武不生气也不滚开，继续那句“别哭了嘛”。这个用脚都踢不走的家伙，终于用诚恳和耐心将我俘虏，从此我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我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直肠子，小武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模样，我们这一对绝配，恍然间已走过葱茏岁月。
小武亲手将龟龟送到我手里，不得不告别时，竟多愁善感起来，我说这么舍不得，给它取名叫“荣荣”吧，因为小武的名字里带个“荣”字。
小武一边骂我坏，一边说：那你要像待我一样待它。
我说：没问题，以后看着荣荣就等于看见你。
02
荣荣成了我们家庭的一员。我将它安置在洗漱间向阳的一角，用一个漂亮的塑料盆当它的家，盆底铺了细细薄薄的一层沙，将沙在盆中央作出一个小沙丘状，沙丘周围是清清浅浅的水，我靠我浅薄的想象，尽力还原荣荣最初在自然河流之间的生存环境。
女儿很喜欢它，对荣荣各种爱称，“荣格格”、“荣少爷”、“荣仔仔”，“荣宝宝”……不知道荣荣的性别，随着自己的心情称呼它，反正不管男女，我们都爱它。
蛇颈龟爱吃肉，尤其是活物，我和女儿走哪里都惦念它。
买菜时，女儿会提醒：妈妈别忘了给荣荣买肉。去江边散步，女儿建议：妈妈我们去沙滩水洼处给荣荣捉些小鱼吧。
我也曾在小区花园的湿润角落里，上班之前匆忙给荣荣刨几条鲜活的蚯蚓；我也曾拜托老乡给荣荣抓一瓶子小田螺。
荣荣很乖，很文静，不哭不闹，不乱跑。女儿喜欢在学习的间隙逗荣荣玩，用一条小鱼或者一片鲜肉调荣荣的胃口。
荣荣目不转睛地盯着晃来晃去的诱饵，头一伸，女儿迅速撤回诱饵，荣荣失望极了。三五个回合过后，荣荣似乎明白在戏弄它，眼睛都懒得抬，懒洋洋将头缩回厚厚的壳里。
女儿自言自语：来吧，来吧，别生气了荣荣。荣荣还在闹别扭，纹丝不动。
忽然，如利剑出鞘，荣荣“哐”的一口叼走食物，快速沿着盆周的浅水游走，似乎想找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慢慢享用美味。
女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先是一愣，然后格格大笑。这个淘气的家伙，也会对付主人了。
夏日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荣荣黝黑的厚厚的铠甲上，荡起几个金色的光圈，荣荣安静地趴在沙丘上，大气沉稳，就像大户人家的孩子。我望着它，眼里满满的慈爱和宠溺。
荣荣是家里除了主人以外唯一的活物，是女儿学习间隙的好玩伴，是我忙碌生活中一个小小的，小小的牵挂。
03
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它会将你自认为重要的东西慢慢变的不那么重要；它会让你曾经宠爱有加的那个慢慢变的淡漠。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再那么严格按照荣荣的生活习性对待它了。有时候好几天忘了给荣荣喂食，有时候想起了，家里没有新鲜的肉类，就面条、饼干、苹果的胡乱喂。荣荣从不反抗，给什么吃什么。
荣荣耐性很好，一周不喂食，一点不影响健康，它从未得过病。只是，偶尔，饿极了会发出低低的“嘶嘶”“嘶嘶”声，和蛇的叫声如出一辙。
有几次，荣荣翻出盆子，爬到卫生间的角落里，爬到客厅的沙发底下，爬到我的鞋子边。我将它捡起，放回原处，它又安静一段日子。
有一段时间，荣荣会失踪好几天。家里角角落落都翻遍了，不见荣荣，过几天它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再失踪时，就没那么多耐心寻找了，想着反正在家里，过几天它就会出现，随它去哪里吧。
2014年夏天公休假，带女儿去重庆旅游，走之前女儿说：妈妈，我们这次出去的久，要给荣荣备好粮草。
可是，荣荣却不见了，我们寻遍了它可能去的地方，未见踪迹。
女儿要继续找，楼下汽车已经鸣笛催促，我说：该出发了，没事的，荣荣过几天自己就出现了。
女儿不放心，她说：我们这次走的久，荣荣会饿死吗？
我安慰她：不会不会，你看我们有时候一周不喂它，它也没死呀！
去了重庆13天，女儿又念叨了荣荣几次，我一再安慰她，可有时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又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回家后荣荣自己爬出来了，最好就在门边，我再捡它回盆，一定喂的饱饱的，这次真的好久不见！
回到家，我扔下行李，第一件事是找荣荣。
不用找了，它就在卫生间的门口，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它死了！
它是渴死、饿死的。它四肢僵硬趴在地上，干干的，像只玩具龟龟。
荣荣从到我家，直到死去，整整5年。它很简单，吃的简单，要求简单，不像其它的宠物那样各种侍候，它不懂幸福，却带给我们许多幸福。
它的存在感很差，不像其他的宠物那样，疏于照顾就又叫又闹或者离家出走。它是安静的，像人群中最憨厚老实的那一类，总是被忽视被遗忘。
女儿哭了，我则充满了深深的内疚感。好像欺负忽视了一个最实在的朋友。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离别，近在咫尺，我却不能再拥有它！
曾经有那么一段简单的感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荣荣说：我爱你！我想好好宠爱你！
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
总是听人说，离别这东西，多经历几次就会慢慢习惯，从泪眼婆娑到辗转难眠，从微笑挥手到告别遗忘，面对离别你会越来越轻而易举，，最后刀枪不入，回首即忘。
可是总有那么一类人，面对离别依然会断了肝肠，红了眼眶。从少年到暮年，永远不会麻木不仁、无动于衷！
我给小武去了电话，说了荣荣的噩耗。小武长久地沉默着。
对不起，我最亲爱的朋友，如果你也红了眼眶，请让我抱抱你，抱抱你！
我想好好宠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