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孤鹤
“鹤立鸡群”。那一只鹤因自己高于鸡群们一头并且只此一只而自鸣得意。
十五岁,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暗暗叫嚣自己的与众不同。
即使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面容暗淡,因高考的压力脸颊上都是红红的小疮。眼神里透露着因不够强大的内心而折射出的畏惧。
一只鸡身处鹤群中并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同而沾沾自喜吧。在我看来,鹤的骄傲并非来自于独一份,而是来自姣好的外表,高昂的姿态。
印象中的自己就是鹤群中的那只鸡,不会因为我是少数而觉得物以稀为贵,而深陷一只丑小鸭被一群白天鹅包围的自卑境遇。
但好在现实中的我没有影片中的孤独境遇,温情时常萦绕在周围。
认识了充满梦想和冒险精神的同桌——乐乐。我很庆幸,在最青涩的年纪认识了她。她对于我,都像是每天起床看到的太阳,有温度,有能量。她教会了我青春最有价值的特质——相信自己。
“每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乐乐送我的这句话一直在我书柜上贴着。
乐乐是一定一只鹤,我心里默默的想着。
白皙的皮肤,配上两条淡到失去了颜色的眉毛在宽宽的额头上贴着,有些滑稽。微微内敛的双眼皮下含着一双圆圆的褐眼睛。蹋蹋的鼻梁给她增添了几分亲切。宽宽的嘴唇为她开怀时毫不介意的咧嘴大笑提供了先决条件。
她不是美女,这一点我们彼此达成过共识。美好的皮囊终究随着光阴逝去而瘪皱,温暖明亮的灵魂在时光层层堆叠中愈发珍贵。高频率的步子加上稍稍外张的双脚,乐乐走起路来颇有一番豪气张扬,短短的稀落金黄头发随着步伐的起落在风中肆意飞扬。“光明磊落”是我给她外貌下的最初判断。
人是一种有着精密大脑构造的复杂的生物。人类社会之所以复杂,就是因为独立复杂的“我”与同样纷繁的“你”织成了一张张精密的大网,笼罩着我们。每一个个体都承受这张大网的影响。有时网住的是同样胆小的人,我们三观相符,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对方。但我们也需要在一起时可以尽情打开自己的人。
同处一张网的乐乐和我便截然不同,但和她相处我能够很好的放松自己。我们相遇、相识、相知,拥有了对彼此差异的包容度和化解双方矛盾的能力。我们共同成长,互补互需,在彼此身上得到情感的慰籍。
乐乐可是她爸妈的小公主。每天上学,她妈妈都会给她准备剥好的橙子、削好皮的苹果,甚至橙子一瓣一瓣的出现在她掏出的保鲜袋里。在父母的宠爱下目乐乐确有些目中无人。对她的家庭环境有所了解后,不会去期待她这样一个时时刻刻被父母小心翼翼呵护的人,能够反转十几年来的样子,给我小时候起就一直期待的温暖的拥抱和宽慰。没有刻意的期待,当美好自己来临时,便会受宠若惊。
每次吃东西,她从来不会忘记分给作为同桌的我。伴随着随意而又真诚的口吻,稀稀疏疏的塑料袋的摩擦声,我已经习惯不管她给我一半还是一瓣都不需顾及形象地一口吞掉。开始乐乐看了总是哈哈大笑,后来也和我一起大口咀嚼,感受橙子的果肉在齿间爆裂出香甜又浓郁的汁液。
一次我生日的前几天随意地和她提了一嘴。生日那天一早,她就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书袋子,“啪”一下,拍在我桌上,“呐,给你的,生日快乐!”这一连贯动作甚是潇洒豪迈。不是真正的朋友,再贵重的礼物也敲不开心扉。
“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除了物质上的友好,更让我受益良多的是她给我的精神鼓舞。
高中数学题对我而言就像一个雾气重重的热带丛林,置身其中,怎么也找不到方向。遇到数学题不会的时候,特别是三角函数那块,我就愣是盯着那个题目想半天。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晚自习的时间越发短暂,还是想不出来题目的解法。而乐乐却皱着眉头,嘴中嘴唇不停的动着,好像在念着公式口诀,埋着头刷刷地写着于我而言缠人的数学题。我却愈发感谢过去的自己,在迷雾中找到了方向,走出了那片森林。
最后,我只好去求助乐乐。最开始不好意思打扰她,但是随着认识时间长久地推移,我在她面前更加“死皮赖脸”,不必担心会打断她思路,她总是先写完自己题再统一教我。
她神色凝重,看了一下,把我写的过程画出来,直接说“你这个公式用错了,你再回去好好背一下公式。”简单粗暴,我心下一惊,“呀,我这个公式怎么又背错了?”我懊恼于自己的粗心大意和浮躁,却又不得不为乐乐的沉着稳重而惊叹。平时和我嬉笑玩闹的那个乐乐在学习时好像换了一个人。我依然记得解出题后的她眼神清亮,讲起题来慢而耐心。她带着满匣子解题的思路,如流水般漫开在对未来的我们而言可能只是无意义的空间与空白的当时。
赞赏她学习能力的同时,对她轻盈的内心也十分敬佩。
竞选三好学生,乐乐几乎每次成绩都是班级第一,她自己十分希望得到这次荣誉。投票时,乐乐让我们周围的人都给她投票。我当然第一个给她投票,而且投得心服口服。我觉得她肯定能选上,而且票数应该是第一。因为除了成绩优异,她也常常帮助同学们的学习。没想到她却只有十几票,差一点就选不上。
其中原因不得而知,但我更担心乐乐会想不开,我自己甚至有些想不开。我觉得如果我成绩是第一,我一定会想要得到最多的票数。得的票少,这可能说明我人缘不好,我会很不开心,于是我小心翼地问乐乐。
乐乐却不在意,“那有什么,得到了就行了,反正我的目标就是三好学生而已呀。”乐乐不会将情绪藏着掖着,对很多事情看得很开。这是我最赏识她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在她的潜移默化下,我觉得自己已经渐渐把积压在头顶,让自己喘不过气的石头慢慢顶开。我很少再因为别人对自己的评论而心痛,对外物不再抱有那么深的期待的好处是,可以卸下负重前行,可以把自己过得像是自己。
三毛曾说:“朋友这种关系,最美在于锦上添花;最可贵,贵在雪中送炭;朋友中的极品,便如好茶,淡而不涩,清香但不扑鼻,缓缓飘来,似水长流。”
高中建立的情谊多么可贵,为此我愿意不厌其烦地追忆着过去、不厌其烦地为青春戏买单。
走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和乐乐考入不同大学,也许她已经成为过去式,但是因为她曾经出现,我相信自己和她一样,也是一只高贵的鹤。
我想是我在开始跌跌撞撞认清自己的时候,在我终于可以对着镜子,面对一个性情反复无常,幼稚又自大,天马行空又自卑软弱的平凡女孩子的时候,我已经可以从容的向她的过去挥别,然后淡定的等待眼前的风浪与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