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之作】等待
一进门,喊一声“小黑!”它便迈着小碎步迎上前来,在我的脚踝来回蹭,表示亲昵。既而躺倒在鞋边,用爪子拥抱我的脚丫,从不嫌臭。它用自己的方式,等待我,我们,回家。
我曾很认真地跟女儿研究过猫的寿命,大约十三四年,养之前我郑重地告诉她,要么不养,养了就得一直养到老去,哪怕它不再活泼,不再讨人喜欢。大街上流浪的阿猫阿狗,多半源于主人心血来潮始爱终弃的不负责任。
记得电视剧《美好生活》里的刘兰芝,为了等一个人,等了一辈子,从中国等到美国,又从美国回到中国等,却始终没有等到。不知道,现实中,等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可以一等就是一辈子,这样的等待是不是值得。但有人可以等,愿意等一个人,无论是我们自身,还是我们的宠物,内心无疑都是充盈而满足的。
记得某天去河堤锻炼,大台阶旁,一只二哈焦急地上蹿下跳,转着圈儿来回逡巡,大概主人抠手机把它遗忘了,一不小心消失在视线之外。那一刻,他正等着主人来寻。当一个小伙子匆忙地喊着二哈的名字奔过来的时候,人和狗,宛若久别的恋人,相拥在一起。还好,只是走散,并非丢弃。
看过不少催泪的等待。火灾现场,一只守望犬不吃不喝,流泪等主人出现。直到主人现身,它摇着尾巴奔上前去,吃下等待四十个小时以来的第一口食物。老人去世,他的狗在墓地,一守就是十四年。流浪猫鲍勃,用等待和温情,让一个吸毒者成为歌手和作家……动物的等待,有时候,比人类的情感更浓烈,它们给予主人的爱,往往比主人更多。
溪边的女孩翠翠,守着渡船,等待一个也许明天回来,也许永远不回来的人,也许会从青葱年华等到步履蹒跚,等到我们于心不忍。
有些人,没有等待过,所以无法理解,等待一个人的欢喜雀跃,等待一个人的惆怅落寞。
读温庭筠的《望江南》,字里行间,满是等待的期望与失落:“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频洲。”离别的痛楚,相思的寂寥,等待的无期,精神在希望与失望中交织成痛苦的蛛网,任等待化作飞蛾,想要挣脱却发现其实徒劳。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还好,希望仍在,哪怕不知归期。
此刻,窗外唢呐阵阵,苍凉悲楚,不知谁家的亲人,阴阳两隔,再也等不回来。所有浩大的形式,只能缅怀聊以慰藉悲伤。
像我,这辈子,再也等不到父亲。即便我想被他麻烦,被他牵绊,都是痴心妄想了。想到这里,更觉得,应对母亲再多一点耐心。
尼采说:“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有时情绪不佳,我便觉得,自己也不懂自己了似的。先生出差,女儿出游,家里就剩下我和小黑,收拾得整整齐齐,我睡哪个屋,睁眼,小黑就在枕边。我竟然有些享受这样的宁静,加上奔波的缘故,等待归家的日子,就连牵挂,也并不浓烈。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如止水?
田玲写于2019年7月16日星期二